木伊卡也不生气,沉声道:“那你想如何呢?你守在山里,看不到外面的世事变迁,以为固守一方就能万事无忧吗?你不走出这一步,就是别人来走这一步,你以为自己保住了,可你保住的东西迟早会变成无用的枯草,就像虫儿守在巢穴中,自觉毒能防卫所有外敌,可当别人找出解药来,虫儿就成了别人的食物。”
金玉蛮道:“可它要是不守住巢穴,现在就会变成食物,毕竟会把它当做食物的,永远不会真成为它的朋友。”
眼见得两人又要争辩下去,妮耶开口了:“好了,你们又扯远了。”
她一说话,两位寨主都不出声了,只看着妮耶寨主,等她做个决定。
妮耶道:“留下白简,让人给他看病治伤,也看好他。眼下万仙大会在即,我知道各家的心思不一,你们有时候也做不得主,何必再在没有结论的事情上争吵,没得教客人笑话。”
孙七连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两位寨主都是为族人着想,只是有些看法不同罢了,没什么可以笑话的,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外人评说。”
梅大先生依旧紧闭着嘴,显然是打定主意保持“安静”了,顾绛也只是行了一礼,念了声佛。
两位寨主不是蠢人,没有将矛盾摆到外人面前的必要,既然摆出来,要么这矛盾已经人人皆知,无可调和;要么是虽然存在,但并不致命,此刻拿出来说,只是一唱一和,做个表态。
若是前者,已成定局的事无需再加码,只要分立场;若是后者,外人要是当了真,往里头掺和,就只有被坑进去。
顾绛对这些事情的门道十分清楚,有时候大势容不得衡量得失,分割立场也不代表真的分裂,只是眼下的情形需要他们各站一边而已。
倒是那位白老板,居然被刺客追杀、身受重伤了,这一招,在眼下这盘棋局里,颇有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屋子里各怀心思的众人,甚至是他身边的孙七,都未必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样——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一遭。
恐怕只有顾绛这个半路插手进来的人,和真正不通俗务的梅大先生,才是局外人。
这么一想,本该作为苗疆首领、控制事态发展的妮耶寨主,居然请了梅大先生这么一个客人,表现出的态度,也十分有有趣。
木伊卡和金玉蛮像是现在才看到他们三人一样,都转过来叙话。
金玉蛮叹气道:“怎么是你来了?你师父呢?他当年欠我婆婆一只龙蛊,我还以为这次他能从悬鼓高台上寻到一只好的蛊种,想向他讨呢。”
孙七不好意思道:“是我没见过万仙大会,向师父讨来的机会。”
金玉蛮笑道:“是嘛?我还以为,他是想着万仙大会,我婆婆一定会回来,他不敢见我婆婆,才把你差使来了呢。”
孙七苦笑着又掏出他的手帕来擦了擦汗:“没有的事,雅乌婆婆是师父的挚交好友,他怎么会不想见到婆婆呢?”
金玉蛮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木伊卡看着顾绛,满眼惊奇:“十几年前我在北关见到他时,他还是那么孤僻的性格,怎么这些年还收了徒弟?”
顾绛愣了愣,才小声道:“广德师傅倒是没提起过,我只知道,他是在二十年前,在北方冰原认识了您,这次您送三圣铃来,他也很意外。”
木伊卡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豪爽地笑道:“这时光过得真快,我还以为只有十几年呢,没想到都二十年了,广德和尚还好吗?。”
顾绛心下失笑,嘴上回道:“广德师父已经圆寂了。”
木伊卡大惊失色,同样问道:“是魔教教主动手的?!”
顾绛露出些不解来:“您怎么也觉得是魔教?广德师父这些年从来没有和魔教往来过,那位教主为什么要杀他?”
苗疆的人听说了广德的死讯,第一反应都以为南海娘子提前得知了消息,知道他们想要借刀杀人,也借了老教主的刀来杀广德,毕竟当世高手中有这个能力和理由去杀他的,似乎只有魔教教主。
这些人对那位老教主完全不了解,以他的为人,要做就做到底,放过了就放过了,绝不会出尔反尔。他知道广德对魔教的忠心,只是他的很多想法不适合留在魔教内,才把他赶走,所以广德并不是叛教,而是被驱逐,魔教不会追杀他。
恰恰相反,作为叛徒的南海娘子才真的一旦招惹到老教主头上,就会被他下狠手,她没有那个本事去影响老教主,也不敢去。
世上唯一能借到这把魔刀去杀人的,只有他的夫人。
顾绛摇头道:“广德师父的死和魔教无关,而且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