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砍柴人回望石室山,寻海客乍见蜃楼台。
顾绛笑叹道:“所以,物我合一终是梦,两相忘却便成空,这世间,物就是物,我就是我。”
武学没有巅峰,大道没有尽头,有尽头和巅峰的,是人,因为人有限的认知和力量。
所以,他们才要突破眼下的樊笼。
只有看透这一点,才能从精神散入天地的“破碎金刚”境,走入真正的“破碎虚空”。
小姑娘咬着嘴唇,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祖父,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孩,从小就听着祖父的故事,在她心里,祖父是最亲近也最敬佩、依赖的人,她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
她听不懂邀月和祖父在说什么,似乎是一些玄之又玄的道理,可为什么讲道理,会让爷爷这样欢喜,又这样悲伤呢?
顾绛没有再说话,他在等孙白发恢复过来,等他出招。
兵器谱上说,天机老人有一件光彩夺目的珍贵武器,它可以千变万化,只有天机老人能够驾驭,叫做“如意棒”,也叫“天机棒”。
事实上孙白发已经久不用那件兵器了,他不需要如意棒的变化来增添招式的威力,就像李寻欢的小李飞刀,其实只是普通铁匠打造的小刀。
对现在的孙白发来说,他手里那根两尺长的烟杆就可以是“天机棒”。
顾绛有些期待他出手时的风采,他希望孙白发能被这番话再激起些意气,每个习武之人都会想要知道,更高远的境界是什么样的,若孙白发能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全力向他出手,那他就突破心中的桎梏,或许几年后真能再上一层楼。
可孙白发看向身边的女孩,见她有些惶恐地看着自己,明亮的大眼睛里泛起了泪意,却还是懂事地紧闭着嘴巴,他心神一颤,万千杂念顿消,放下了已经抬起的手,牵住孙女冰冷的小手。
他再看向顾绛时,又是一派云淡风轻了。
顾绛没有失望,他忽的又笑了,这一次邀月艳绝天下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温柔:“你或许已经不能算一个好的武者,但是一个好的祖父。”
孙白发抽了口烟道:“所以我想向你讨教另一件事。”
顾绛挑了下眉:“什么?”
孙白发用旱烟杆指了指面前的纸兔子灯道:“你会猜灯谜吗?”
【作者有话说】
顾绛:我能把这儿的花灯全赢走【】
第20章
渌水河边。
林诗音将手里的河灯放到水里,让它顺流而去,混入其余河灯中,再也分辨不清。
往年她也会在元宵节去河边放灯,灯上的心愿大多是祈盼家人平安康健,后来则盼着表哥能事事如意,可惜都没有实现。
如今她已不再相信这些,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太重,不是一盏小小的河灯能承载得起的。
所以今年,她没有写上心愿。
一旁相携的少女靠在一起说着心事,不远处跟着她们的父兄,女孩天真无忧的脸上笑意明媚,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偶尔含羞带怯地笑嗔两句,然后又望向自己放的河灯。
林诗音看着,有点羡慕,她并不比她们年长多少,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光,可这几年她觉得自己飞也似的长大了,再也不复少女时的心境。
可惜,人生就像这河水,只有向前,从不回头,人也无法回到过去。
眼见得河灯漂远了,林诗音打算回去了,她并没有什么兴致去看灯,但邀月出门时很有些凑热闹的想法,大概不会早早折返,自己先回客栈去好了,过了这两日,他们就要返回保定。
她也有些想念自己的小院和李园了。
林诗音走出几步后,忽发现河边有一个眼熟的身影,那人穿着泛白的旧衣,身形削瘦,右手拢在袖子里,用左手往河里放着河灯。
那些河灯和他们在附近买的都不一样,虽然也是莲花状,却造型优美,花瓣在火光中灿灿生辉,好似金色。
林诗音没有上前,她与对方本就素昧平生,只是偶然听得一段故事,看故事的人总是自诩清醒,感慨颇多,可那些喜怒哀乐只属于故事里的人。
不是局中人,谁晓其中意?
他在想什么?他的河灯中是否会写着心愿?
当年是谁害他,那人是否还活着?他又知不知道洛莲夫人的心意?
这些疑问,或许都在那一朵朵金色的河灯中。
林诗音站了站,还是离开了河畔。
她身后,那拢着右手的人依旧在放着河灯,旁人纵然觉得他的灯好看,但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当年的莲花生、莲花灯,更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最多追问他灯是哪里买的,他也只推说是相熟的朋友做的。
“你一个人要三盏河灯?我向你买一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