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忍受,能够承受一切应该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忍受痛苦,忍受离别,忍受思念,忍受所有加诸于你的爱恨,让自己成为一棵能经受风雪的梅花,人人都称颂梅花的品德,说它能忍受外界的寒冷,依旧绽放美丽的花朵。”
“或许就是这样,我其实从没有自己做过什么决定,直到刚才。”
“我今天没有跟他们回去,我应该是决定了要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你给了我离开的可能。”
顾绛淡淡道:“解脱或不解脱,从不在于你人是否在此,而是你的心是否在此,我若在你煎熬时,给你一个逃避的方向,那我和龙啸云有什么区别?难道仅仅因为我不图你的人吗?你还在乎这点吗?”
林诗音忽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凄凉,嘲笑再一次想要逃出这种痛苦的自己:“是啊,那样,我不过是从龙大哥那里,又逃到了你这里而已,对我而言,你们并没有区别。”
她骨子里刚强的那一面挣扎了上来,这个单薄的姑娘作出了她的第二个决定:“好,我和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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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欢确实是病了。
任何人像他这样喝酒,都是要喝出毛病来的,何况他还有很深的心病,人若是心情不舒畅,身体各个地方都会开始闹腾。
两年前的那场大战,血战长街的李寻欢受了重伤,一度将死,虽然后来他看起来痊愈了,可底子还虚着,不久后,龙啸云向他坦诚心意、求娶林诗音,这桩心事从此在他身体里种下了病因,再加上两年时间自我折磨似的煎熬,三日前又受了一场大惊,几乎累积成了难以化解的痼疾。
来给李寻欢看病的大夫很年轻,医术却十分高明,这位做道士打扮的大夫衣着简朴,他有一张恰好的脸,他的唇太薄,轮廓却柔和,眉毛长得太锋利,眼睛就有点圆,因为这一点圆,哪怕他冷冷淡淡的低垂着眉眼,也有种少年气,出尘的好看。
李寻欢很喜欢这个小大夫:“你是第一个把了我的脉后,没有皱着眉劝我戒酒的大夫。”
这位在一个月前出手救了一个濒死孩子,被所有人看做神医的小大夫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回道:“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你的命。”
李寻欢闻言大笑:“是,酒就是我的命,要我戒酒,我情愿不治病。”
小大夫顶着李寻欢身后大汉的不满眼神,又道:“你的功力这么深,根本不受外寒内热的侵扰,你这病的根源是伤,肺上的旧伤,和郁结于心的内伤。”
李寻欢咳嗽了一声,转而叹气道:“我就知道,大夫嘴里话,我终究会遇到不爱听的,所以每次见大夫,我的心情都不太好。”
小大夫却不吃他这套,驳道:“遇到你这样的病人,大夫的心情也不会好。”
李寻欢忍俊不禁:“不想见大夫的病人,和不想见病人的大夫,我与小先生,岂不是太有缘,合该一起喝一杯。”
道士打扮的大夫放下笔,也不用旁人接手,自己背起药篓道:“酒乃五谷之精,也有它的好处,可你却把它当毒药来喝,恨不得毒死了自己,和你喝酒太过扫兴了。”
说完,他就向一边的侍女礼貌请教了药房的方向,背着他的药篓,拿着药方,去熬药了。
李寻欢对身侧的虬髯大汉道:“你非要去找的这位小道长脾气真是很大。”
虬髯大汉道:“但他的确有本事。”
李寻欢叹道:“是啊,有本事的人多半都会有些脾气,他们若性格不突出,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本事。”
虬髯大汉忧心忡忡地看着李寻欢,他是李寻欢的仆从,也是他的朋友,会帮他处理家中的事,料理他的起居,因为七年前受了李家父子的恩情,那时刚刚失去长子的李探花难得对自己所救的人,有了请求,他自知身体不好,害怕自己去后仅剩的儿子步上父兄的旧路,拜托他照顾自己的儿子。
所以,这七年来,虬髯大汉尽心竭力地照顾着罢官入江湖的李寻欢,听闻保定府来了一位神医后,便跟着这位野道的脚步进山去,找了他许久,就是想要请他来看看李寻欢的旧伤,没料到,等他回来才知道,李园内忽然订下了婚事,而这桩婚事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他实在太担心了,他担心林诗音有所不测,更担心林诗音若有不测,李寻欢也会支撑不下去,这样他怎么对得起老爷的救命之恩?也辜负了多年相伴的主仆情谊。
李寻欢却恍若无事,他本就是个让人看不出心事的人,他什么都不在意,包括自己的生死。
虬髯大汉哀叹了一声:“少爷。”
李寻欢道:“你放心,我会喝药的,否则这位小大夫的心情,只怕要更不好了,他的嘴这么利,落在他手里的病人,只怕没几个不乖乖喝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