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人活着的不只有身体,还有精神,有的人活下去就能满足,而有的人只有精神得到满足,他们才算活着。”
“人生所求,其实不过就是这种自我的补完。”
“不可否认有一些人并不在意情爱,但你是个注重心的人,龙啸云能给你这种精神上的回馈吗?你对男人品德、智慧、为人风度、自身才华上的要求,他能满足几样?就算你决心忘掉李寻欢,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上他。”
“何况你为什么一定要忘掉李寻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你自己的事。”
林诗音显然不是一个能够和人畅谈异性的女子,她抿着唇,将整个身子都侧了过去,背对着邀月,似乎这样,她说的那些话就不会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邀月又笑了一声道:“嗯,若是我师妹在这里,她一定会这么说。”
林诗音问道:“那她现在呢?”
邀月歪了下头,柔声道:“现在?哎呀,她早在多年前,就被我杀啦,现在她应该已经化成白骨了吧。”
院内的风声忽然停止了,桂树的叶子从枝头坠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诗音的掌心冒出了冷汗,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将自己劫出来的女人,确确实实是个江湖人,甚至远比一般的江湖人要可怕,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反应,压着嗓子道:“你说,这是你师妹的想法,那你呢?你会怎么选择?”
邀月道:“我不做选择,但我可以给你选择。李寻欢看似给了你选择,可在他退让的那一刻,你最想要的那个选择已被他抹去,龙啸云看似给了你选择,但他始终不放弃的追求,也是把他这个选项塞到了你的手里。”
林诗音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便是给我的选择吗?”
邀月笑道:“当然,我第一次见你,你就作出了选择,你没有叫人,你虽然认了命,可心底里还是期待着有人能破坏这场婚礼,有一股外力来阻止一切的发生,所以你默认了离开。”
“刚刚你又作出了一次选择,我和李寻欢、龙啸云都在门口,只要你开口叫住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都有回去的希望,我也实话告诉你,若是你叫破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不会阻拦他们带你走的,可你叫的是我,这也是你的选择,你选择了留下。”
“正是因为你的选择,我才愿意坐下来和你说起这些。毕竟人若不自助,他人莫能助。”
林诗音神色惨淡道:“只怕不愚笨的人,也不敢和你相处,被你看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邀月道:“这点你倒是说错了,我和旁人相处时并不这样,我也不是那么喜欢管闲事的。会如此,全是因为那个酒鬼欠我的酒债,物有相形,人有相似,难免教人想要上前拨动一下,看看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境遇下,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林诗音转过身来,睁眼看着她,道:“你通晓人心,看透世情,本领高绝,便随意插手别人的人生,看局中人的反应,以此为乐吗?”
邀月垂首看着她,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的神情中竟似透着些许悲悯:“多年前,我是一个攀山涉水的人,我看见了水中挣扎的渡者,和努力想要救人、却自己也爬不上岸的人,我不断地上溯,想要找到河的源头,可这条河本就没有源头,也没有终点。那时的我觉得,人运可以逆,人命不可改。”
“后来我试图去影响这条河流的走向,可水中的人依旧,甚至曾有一个人,他在我面前放弃了上岸的路,跳进了这条长河中,我又觉得,每个人自有他的路,他的因成就他的果,何需回头?前者去,来者继,从来如此。”
“当我跳出这条河流,不断向着高处去,我几乎要忘记当时的感受了,但在和一个老朋友相处多年后,我忽然对‘人’有了更多想法,我想知道,人的命,到底可不可以改。”
“在命理测算中,常有一个说法,叫做‘命中有一贵人’,此人未必身份尊贵,他的贵在于他带来的变化可贵,让人困在自身无法解决的困境中时,能够借助这股外力改变,从而走向不同的命途。”
“每看到这种变化,对‘人’的理解就更进一分,我的确以此为乐,我愿用这种所得不断补完自己的精神、道途,乐此不疲。”
林诗音震惊又困惑地看着她,她能从中听出一些深沉的东西,但有些内容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眼前人似乎又不只是一个谈笑杀人的江湖人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邀月却忽然转了话题道:“李寻欢现在一定难受得要吐血了,龙啸云在为你的安危忙碌发愁,他却突然发现,你不愿意和他们回去,甚至当日你在新房中失踪,说不得也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