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思乱想之间，他们已到了目的地，推开门的那一刹，震耳欲聋的人声铺天盖地传来，木苓楠陡然回神。
足足几十层的高台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他们神情兴奋，面容充血，恍若疯癫。
在漫天的喧闹声中，木苓楠走向前，扶着栏杆的手一瞬收紧，她声音艰涩：“……那是什么？”
只见巨大的平台上，一个全身是血看不清面目的人，或许是人，正和一个足有四五层楼高的魔兽对峙，那魔兽形似螳螂，双刀上已沾满了殷红的鲜血。
埃尔顿舔了舔唇，笑道：“斗兽场。在场的众人都等着结果呢，这一把，可是二十比一的赔率，无数人赌他输，但我，赌他赢。”
什么……？
就在木苓楠愣住的这一秒，场上的一人一兽动了，血人脚蹬地面，高高跃出，他手持一把魔力化作的冰色长刀，和魔兽锋锐的刀刃正面相对，巨大的风声一瞬间响彻整个竞技场。
轰——
魔兽巨大的身子轰然倒塌，刹那间冰蔓延至全身眨眼碎裂，胜负已定！
“恭喜我们的“寒流”，一百连胜，打破了本竞技场的最高记录！”
主持人声嘶力竭吼道，但看台上的众人却沉默无比，几息之后，比之前更大的喧闹声炸开，他们神色狰狞，怒目瞪着场中站着的人，活像盯着无比憎恶的仇人，欲将其生吞活剥！
他们用尽平生所学辱骂这个刚冒着生命危险获得胜利的战士，这里面的一些话语，木苓楠都听得心惊胆战，不堪入耳至极。
可“寒流”并不在意，他唤出水元素简单清洗了下自己，就脊背挺直，一步一步坚定毫不畏惧地走到出口，这时木苓楠才发现，原来不是他，是她。
木苓楠优越的目力让她看清了这位“寒流”的全身，她身上伤口嶙峋，可在流血的新伤之下，木苓楠看到了更多的陈年旧疤，显然，“寒流”已经不是第一次受这种程度的伤了。
“为什么……？”木苓楠喃喃问。
埃尔顿轻声回道：“因为她想要活下去。”
木苓楠不解：“活下去？什么意思？是说需要赚钱，可是……”市区内能做的工作应该很多啊？
埃尔顿似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极短地笑了一声：“那些工作，只招收正经公民，黑户可是不要的。”
黑户……？
“我记得，各大星域不是都有……登入身份的政策……吗？”木苓楠声音越说越小，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般。”埃尔顿语带嘲讽，“光风霁月的‘大人’们，可不会认同被神抛弃的堕落种。”
“‘寒流’，她的母亲是一位鲛人，父亲是人类，但是她，却不幸地，一出生便拥有‘不幸’的黑色鱼尾，就被她的父母毫不犹豫抛弃了。”
鲛人中，视暗色为不详，越深邃越厌恶，更何况，拥有这类鱼尾的鲛人，通常跟黑暗侧脱不了干系。
这话木苓楠不好接，她沉默了。
堕落种是星际各种族的禁忌，无人敢提及。而堕落种在各个种族中都有可能出现，他们通常都拥有侵蚀性极强的黑暗天赋，是被诸神所厌弃之人，从古至今，都被驱逐，被放弃，被憎恶，被杀死。
血族和亡灵一脉，也是因为堕落种多出，被其余各族给排斥。
木苓楠之前不明白为何到了星际时代还有如此重的偏见，直到她见了族内的典籍才发现，所谓诸神的诅咒，竟是真的，在远古时代，此界真有神明降临。
被诸神所咒之子，被世界所厌之子，就该被万众唾弃，以祈求神的原谅。
但木苓楠此时见到“寒流”，此前被死死抑制住的想法又冒出脑海之间，哪怕历史上那些堕落种曾做出无数疯狂嗜血之举，可新生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或许，如果最初没有那些偏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当木苓楠试探着对塞西尔说出这些想法时，却遭到了从未有过的严厉训斥。
她没有放弃，正准备再接再厉争取说服塞西尔，然而，直到有一日塞西尔不在身边，她才知道塞西尔平日里为了她这些话摆平了多少事，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她却让塞西尔帮她承担了她应该承担的压力。
弱小之时，说什么都是错的，更何况与世俗相左之语？
于是木苓楠也就不再说那些话了，连塞西尔也以为，她终于想明白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把这些想法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木苓楠看向不发一言的谢向晨，难不成……？
埃尔顿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轻笑一声：“你想的没错，谢向晨是堕精灵。”
“他比‘寒流’幸运的是，他的母亲没有抛弃他，但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没有精神力和魔法天赋的普通人，失去了父亲的庇佑，他母亲只能靠着红灯区的收入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