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儿想吃什么?”
“透花糍、水晶龙凤糕各两盒,而冻酥花糕要少做一些。”
“报到御膳房去。”
“诺。”刘公公低声应着,识趣地飞快地离开了。
亭中又回归寂静,此时此刻,亭外朔风渐起,雪势愈大,空中只作这飘絮飞绵,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三千世界玉相连。
“姑姑好久不曾入宫,此次入宫怕是有求于朕吧?”
李琰又恢复了不怒自威的帝王气质。
“的确。”李安衾拢拢了身上的狐裘大衣,“轸儿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可以离开本宫了。”
“本宫希望陛下能将轸儿接入宫中,以胞弟的身份对待,待其考取功名后,为他安排一个闲职,牵一桩好姻缘,而本宫便也无所求了。”
李琰正低头拿起书翻开下一页,听罢翻书的手一顿。
“朕允了,但是——姑姑要用什么作为交换?”
“陛下不是想要本宫放权吗?”李安衾淡然,“本宫本就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李琰依旧没有抬起头,只是冷静地看着书卷上的诗句。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姑姑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吗?”
李安衾闭上眼睛。
陆询舟。
你知不知道,那年我等了你整整一夜。
我没有不要你。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死者已矣。”李琰微微垂下眼帘。
“是我害死了她。”
李安衾不置可否地冷笑道。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好怕,询舟,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可是你看向我的眼神里,为什么全无爱意。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我的小山说好要来娶我的,她说虽然不能风光无限、大吹大打地让我嫁给她,但是我们可以有一场不为人知的盛大婚礼。
我们一起逃到江南,远离所有勾心斗角,从此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对方。
陆询舟,你食言了。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姑姑是要回封地吗?”李琰用食指尖轻轻抚过那一行诗句。
李安衾莞尔。
“怕是回不去了啊。”
既然不能一起逃到江南,那便与你相会于黄泉吧。
她端起面前的玉碗,盯着碗中琥珀色的酒液。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一饮而尽。
“李琰,你要记住,为君,光靠这么点小把戏是不够的。”
李琰猛地抬头。
“你以为,本宫会不知道这是为本宫备好的鸩酒?”
李安衾笑得很是灿烂。
她的嘴角溢出许多血沫,鲜艳的如同凌冬的寒梅。
李琰瞪大了眼睛,从她的笑容中看出了解脱。
一缕缕的血顺着她的嘴角向下蜿蜒,淌到了石板地上。
鸩酒的的味道醇香甘美,她的好侄儿甚至还贴心的在里面加了自己喜欢的调料。
喉咙处的烧灼感被明显的放大。
意识在不断地被抽离,过往的回忆也在不断的闪过。
她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盛夏。
再次站在相国寺的那棵求来生的玉兰树下。
树上挂满香客的来生签,树下是年少的那人。
她问那人。
来生求什么?
那人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来世无所求。
惟求一世安衾。
第2章 入宫
景升九年,孟夏四月。
这几日正值举朝休沐,不用去弘文馆进学,陆询舟遂在家中温习功课。
酉时用过晚膳,她照例与耶娘请了个晚安后,方才借口回房念书。
背靠着书案,陆询舟完全无心课业,只是望着窗外无尽的黄昏凝眉沉思。
窗边有人悄悄探出半个脑袋,那人在确定屋内没有除陆询舟以外的任何人之后这才利落地翻窗而进。
“小山,你看,三哥给你买了胡麻饼。”
陆询舟面无表情地撇了一眼风尘仆仆的陆玉裁。
“东西在床榻下,自己去取。”
陆询舟淡定地抽走送到一半的胡麻饼。
陆玉裁听罢麻溜地跑到床下一看,一掏,拎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他轻轻掂掂,里头发出一些微微的清脆声响,于是他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他眉间微蹙。
“小山,你这些银两不会是从阿耶藏在书房的私房钱里偷的吧?”
“是我和二哥从账房先生那里骗来的。”陆询舟“嘶”了一声,“应该不算偷吧?”
两人间一阵沉默。
还是陆玉裁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他莞尔一笑。
“没事,这里头的东西暂时够我和你粉卿嫂子生活一段时间,等我们这阵子安置好了就找人给你和二弟捎封信,我们随时欢迎你们休沐时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