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要来抓人了。
小时候阿婆总拿这个吓唬他,说不听话的小朋友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害得他每次跟阿婆看《今日说法》,一看到坏人被押上警车,都会被吓得立马坐直。
玩具车也不敢玩了,阿婆递来的温水是大口大口地猛灌,切好的水果也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生怕慢了一秒,电视里穿制服的大叔就会气势汹汹地来找他。
现在这种慌兮兮的感觉倒是真真切切地落到了他头上。
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怕的,一半是因为小时候被阿婆吓出来的阴影,一半是源自学生时代,对那种“权威”本能得敬畏。
但也不全只有害怕,反而更像是因为打架斗殴,被拉到教导主任办公室等着被处分,那种带着点悔过,又惴惴不安的感觉。
本来自己也是个连随堂默写打了个小抄,都心虚得不行的家伙。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声音放的更轻了些:“等会儿去做笔录……你想谁陪你去?要不要再叫上舅父?”
陈君怡小小地“唔”了一声,音调往下滑。
“那……”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某个傻不愣登但关键时刻又意外靠谱的人选,“要不要我打电话叫梁家耀过来?”
陈君怡在他怀里僵了一会儿,轻轻动了动,没说话。
陈君颢揉了揉她脑袋,语气肯定了些:“那我叫他了?”
陈君怡闷了许久,才挤出一点鼻音:“嗯。”
又一个电话拨过去,铃声没响几下就接通了。
“阿颢!新年好啊!”梁家耀扬着嗓门,背景里哐当哐当的,听着像在搬货,“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来?找我出去吃大排档啊?”
“省人民医院,急诊三楼手术室,”陈君颢沉声说,“过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我靠——?!”梁家耀声音立马变了,“你搞咩?大过年的怎么进医院了?!”
“不是我。”陈君颢一脸无语,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阿怡出了点事,你过来陪……”
话还没说完又被电话里的一声惊呼打断:“阿怡——?!她进医院了?!她出什么事了?!”
陈君颢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些。
“我马上过来!很快!!”梁家耀语速快得像开枪,“五分钟!五分钟就到!你看好她,别让她出事——!!”
根本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电话直接就挂了。
陈君颢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叹了口气。
“好了,”他拍拍陈君怡,“他说五分钟就到。”
陈君怡点点头,鼻息间短促地哼了一下,像是声轻笑。
“……那个白痴。”
“同意。”陈君颢也笑了笑。
梁家耀是跟着警察一块上来的。
电梯门一开,他缩在一男一女两位民警身后,那表情怂得像他才是那个被捉拿归案的通缉犯,一脸刚被人从窝点薅出来的茫然。
一抬头看见手术室门口乌泱泱的站了一大家子,他更懵了,脚底下差点没站稳。
他认出了陈君颢爸妈,又看见陈君怡的老爹黑着脸杵在边上,脚步一顿,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就听见女警开口问:“刚谁报的警?陈君颢是哪位?”
梁家耀当场就原地石化了。
“这里。”陈君颢举手站起了身,拉着陈君怡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梁家耀一瞧见他,猫着腰就窜了过去。
“我靠……什么情况?!”他压着嗓子问,忙看了眼后头的陈君怡。
只是刚看清小姑娘脸上的泪痕,他又瞬间噎了声。
陈君颢没多说,只递给他一个眼神。
梁家耀立马会意,赶紧伸手虚虚揽过陈君怡肩膀,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跟在陈君颢身后。
陈君怡瞥了他一眼,也没推开他,就任他护着。
女警的视线扫过来,在陈君怡苍白的小脸上停顿了一下,语气放缓了些:“是你报的警?说是有……猥亵案?”
梁家耀护着陈君怡的手僵了一下。
“是。”陈君颢应地干脆,侧过身,让出身后,“受害者是我表妹,陈君怡。很多年前的事,嫌疑人是我们的表舅……”
他目光冷下去,越过人群,精准地钉在某个试图往后缩的身影上,“何星,就那个。”
梁家耀刚看清个缠满纱布的脑袋,就被边上猛地炸起来的老太太挡住了。
“你放屁!”七姨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阿sir!就系他!把我个仔打成这样!你们抓他啊!”
“老人家!”男民警立刻上前拦住,语气严肃,“请您控制情绪!不要妨碍公务!”
女警没理会那边的吵闹,看向陈君怡,声音放轻了些:“陈小姐,需要你先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