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毛的车,这鬼天气谁还接你的单!”陈君颢气得直咬牙,“给我站那别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就挂断了。
陈君颢看着那行“语音通话已结束”的小字,心里一阵恼火。
他胡乱套上雨衣,抄起玄关柜上的电瓶车钥匙,蹬上鞋就要往外冲。
“阿颢!”刚把菜端出来的老妈见他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赶紧叫住他,“出边横风横雨嘅你去边?”
“去接个friend!”陈君颢回头喊,“佢宜家打唔到车返唔到屋企!”
老妈皱了皱眉:“你点接?开电鸡?仲不如嗌你老豆开车去接?阿婆炒埋个菜就食得饭喇。”
“唔使!我阵间就返嚟,好近嘅!你哋食先,冇使等我!”陈君颢说完,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小心啲啊!”老妈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后。
“轰隆——”
一声炸雷骤然响起,连雨势也仿佛被惊得更加猛烈。
姜乃靠着地铁口的玻璃幕墙,手里的雨伞微微颤抖。
伞面上的雨水顺着边缘滑落,在他脚边汇成一小片水滩,浸湿了地上的购物袋。
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凉,风从地铁口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寒意,吹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站着别动么……
姜乃紧咬着唇,后背死死贴着玻璃幕墙,以防自己腿软跌下去。
就算陈君颢不说,他也哪都去不了了。
他已经走不了路了。
提着两大袋东西从百货出来的时候,原本停歇的风又卷着雨丝吹了起来,拍在脸上,刺得人一阵发麻。
天边不断响起闷雷,姜乃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事,已经不会再怕了,没事的,回到家就好了。
可当天边那声巨雷轰然劈下时,他还是一下就失了神。
仿佛连他的灵魂都震碎了。
他甚至没有挣扎着走到这里的记忆。
直到摸到地铁口冰冷的玻璃幕墙,他才重新有了知觉,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在一遍又一遍的低喃。
“没事的……没事的……”
手里的购物袋一下掉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他没去管,只是踉跄着撑住玻璃幕墙,让自己站稳身子。
他靠在那缓了许久。
直到陈君颢的电话打来,他才终于有了些许清醒。
铺天盖地的风雨,几乎将地铁口包围。
地上的购物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姜乃回了回神,低头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东西。
牙膏、牙刷、一次性内裤……灰白色的日用品里,夹杂着一道突兀的金黄。
姜乃靠着玻璃幕墙,慢慢蹲下,把散落的东西一件件收回袋子里,最后拾起那袋金黄。
透明的塑封袋上没有标签和名称,只有油性笔在袋子上写下的数字。
35。
那是一袋散装的芝麻糖。
姜乃捏着那袋糖看了许久,塑封袋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边角都卷了起来。
直到一阵闷雷落下,他才回过神,松了手,拉过另一个散开的购物袋,把糖放了进去。
满满一袋都是芝麻糖。
他把袋口简单扎好,和那袋子日用品一样放到脚边,没再多看一眼。
不吃也没关系的。
他对自己说。
明明……早就不怕了。
风一直在身边打转,带着湿冷的雨丝,卷进他的衣领。
他缩了缩脖子,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
雷声一阵接着一阵,像是要撕裂他的神经,击穿他的骨髓。
疼得他几乎要动弹不得。
余音中夹杂着破碎的嘈杂,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在刺着他的耳膜,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
“……你对得起……”
“……放你妈的狗屁!”
“……小乃……别怕……”
好吵。
头好晕。
好想吐。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那股不受控的反胃感,用力咽了回去。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不要……打……”
“……我错了……”
喉咙一阵收紧,发出异样的“咯咯”声。
耳机,要戴耳机。
他胡乱地在身上摸着,拽出口袋里那团缠绕的线。
戴上耳机,就不会听见了。
手指在不自觉颤抖,他急切地想要解开那团线,可越是着急,那团线就好像缠得越发紧。
“轰隆——”
他几乎是粗暴地扯开了那团线,将耳机塞进耳朵,插上手机。
也不再管中间卷成一团的结,他随便点开首歌,就把音量调到最大。
熟悉的旋律,淹没了从耳机缝隙里钻进来的雷声,也鼓散了耳边那些破碎的杂音。
顶在喉头的那阵恶心感,也终于随着音乐的节奏,被慢慢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