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小时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说到底,我也不诚心,停战谈判不必让他进入首都,和我谈就好了……我可能是担心他的到来给军队造成不良影响。我把忠于国家的贵族都拉到了战场上,留在后方的都是些不敢流血的人,女皇陛下不能像号令我一样号令他们。像他那样精明的政客不会看不到,首都还存在着一股与我们相对的力量,因此他利用这股力量,这再正常不过了。我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既然把他送到了首都,就该提醒女皇好好监视他,或者直接把他关起来,不使他与任何人接触。”
其实艾谢·哈芙莎已经尽可能这么做了,问题主要在于,那些骨子里已经被腐蚀殆尽的贵族不是西比尔主动去笼络,而是自动找上门的。
只要迪特马尔有停战的意愿,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在女皇眼皮底下去密谋一些事情。
命令军队投降后,帝国枢密院现在商议的是最为紧要的一个问题:女皇退位后,谁来继任皇帝?
他们还不知道巴克莱在投降书上附加的条件。
即使有奥赞·基里奇伯爵的近卫军在,总理大臣金斯塔德也猛烈抨击提议人选:“这位皇子并非艾哈迈德二世的孩子,也不是艾谢一世的长子,他的父亲出身贫贱,他不应当占据原本属于皇太子的皇位。”
这篇讲话最后以246票赞成,31票反对获得了通过。
奥赞·基里奇得知投票结果后,气得面孔肌肉萎缩,他扑向吓得浑身发抖的计票员说:“你们在强迫赫塔利安的王国议会同意少数人的信仰权利时是怎么想赞成票要是低于反对票的?你们以为我不会让你们一直投到我满意为止?要么我的儿子当上皇帝,要么你们死。”
议员们保持了沉默。
随后他便以极其粗暴的语气说:“沉默即是赞成!”
为了充实自己的力量,奥赞·基里奇拉上了好些对首都真实情况毫不知情却渴望一飞冲天的人,昔日的无赖当上了国务秘书,一贯喜欢动乱的危险分子也进了政府。
西比尔就看着那些毫无政治头脑,却有一腔热血与狂热的人是如何在密闭的小房间内对奥赞·基里奇说明自己作用:有人声称他知道奥赞·基里奇策划政变,但他什么都没做;有人夸口自他知道起他就暗中提供了一些帮助、秘密做出了贡献,只是对方不知道,也不好说。
那些在此事中起到积极作用的人,内斯塔夫伯爵要求奥赞·基里奇当着众人面宣布皇位的夺取应该完全归功于他。
奥赞·基里奇吃惊极了:“这应该归功于真主,以及人民的意愿!”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内斯塔夫伯爵说,“您不认为您的胜利完全是由于我的作为。难道不是我在养活您现在指挥的这群近卫军,给他们大把撒钱,才把他们拉过来的吗?”
一开始奥赞·基里奇以为对方是在说笑,随即他便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真心话。
埃尔维克基公爵在自己的女婿之后也不停地吹嘘着自己在政变中起到的关键作用,他的安排使得近卫军没有惊动任何守卫就进入了女皇的房间,没有他,政变根本不可能成功。
至于西比尔起了什么作用?她不说,谁也不会主动提,谁愿意让自己背上卖国的‘罪名’呢?而她确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一个人准备做的事透露给另一个人,配合被蒙在鼓里的奥赞·基里奇,让对方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然后开始行动。
她出现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偶然,一个格格不入、无关紧要、置身之外的旁观者。
那些推理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吧?假如故事开头出现了一把枪,那么在故事结束前无论如何都会让子弹射出枪口。
催熟这个时机就是她的工作,对于西比尔来说,这就是等待的价值。
这些人的野心膨胀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纷纷向奥赞·基里奇要求地位、头衔和俸禄,因为认为对方能成功全是由于自己的恩惠,这些从头到脚都烂完的贵族很快就失去了表面的威严、礼节性的谦虚和最起码的常识。
这便是艾谢·哈芙莎刚刚即位时的状况,而此时奥赞·基里奇的儿子尚未登基。
西比尔对这一切并不陌生。
一个近卫军军官在面对奥赞·基里奇颁发给他的勋章时,他没有接受,而是将勋章退还给自己的这位上级,语气傲慢:“我恳求伯爵不要授予我这枚勋章,我丝毫不为此为荣,我是为了国家的未来才如此做的,无论别人是如何看待的,谁都不曾,也不可能收买我,让我为金钱或者旧情效劳。”
奥赞·基里奇便是忍气吞声地听完了这番话,最后以一副吃了苍蝇的恶心表情完成了对近卫军的授勋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