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德兰醉心于危险类似,莱蒂齐娅总是陶醉于命运的悲剧与不可捉摸。
这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西比尔曾和莱蒂齐娅在黎明时间漫步草坪,但是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单纯就是在吃樱桃。
而巴蒂斯特是在三年前革命爆发时死去的,所以,不是莱蒂齐娅。
真的有够混淆视听的。
虽然德兰说了那么多,但是西比尔知道,对方远没有向她敞开心扉,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但就现在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德兰并不怎么鄙视她父亲安德鲁·卡尔斯巴琴的通敌行为,也不怎么认为革命党所作所为是正义的,所以可以说,德兰不是完全站在革命党一方的人。
德兰所忠于的那个上帝,可能不是什么信仰,也不是什么道德。
德兰非常危险……吃着德兰亲手做的香煎比目鱼,西比尔有一瞬间认为自己就是那条被普里亚库人养殖在池塘里的比目鱼,一旦在逮捕公爵这件事上出了差错,被吃掉的就是她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西比尔注意到德兰对她进食的关注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副对方在凯瑟琳·莫尔家时的样子:为人孤僻,没有玩伴,惯常独来独往……有才能,什么都学的很快,但是行事过于直截了当,甚至有些莽撞……跟同学们关系不好的原因,应该不只是德兰所说的那些……德兰也不可能一来迪特马尔就认为自己是个迪特马尔人不是吗?
想着想着,西比尔忽然笑出了声。
德兰自然注意到了西比尔这不合时宜的笑声,她歪着头看西比尔,眼神中带着疑问。
“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西比尔坐直身体,用餐巾擦了擦嘴。
“是在想什么?”
“你知道的,在年少读书时期,总会因为一些不当言论少不得会被老师们责备,我有点好奇你面对老师责备时会是什么反应。”西比尔当然不会将脑海中那个场景如实告知,她熟练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可能,在避而不谈这方面,她并不比德兰好多少。
“哦,女士,我知道了。”德兰的语气冷淡的近乎傲慢。
这自然是对当时回答的一种模仿。
西比尔再度笑出了声。
德兰:“原来你的笑点是这样的?”
随后西比尔就收敛了这种笑声:“据我所知,莫尔夫人的管教非常严格。”
王后在接受教育期间不听话也难免会受到责骂,更不必说德兰这样一个新征服土地的公爵之女了。
这时候德兰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然后和西比尔四目相对:“要我给你现场表演一次吗?”
“什么?”
“莫尔夫人的管教。”
“呃……还是不用了。”直觉告诉西比尔,这可能是德兰乐在其中,但对于她来说,可能会造成精神冲击的事情。
德兰好似非常喜欢看西比尔吃瘪,在看到西比尔退缩之后,那本就直翘的眉毛又高扬了些。
接下来她们又谈了许多,应该说她们本来就有很多可谈的。在对于万事万物的看法上,西比尔总是能够从德兰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理解。生活没有给予德兰任何希望,但是德兰仍旧追求真理,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人了。那种旁观者的理智与平静,是西比尔不曾在其他女性身上见到过的。
但是德兰从未透露过莱蒂齐娅的事情,好像这两人真的完全不认识,西比尔只知道德兰从女子学校离开后就进入了塔尔库拉的王家军校学习,毕业后就任首都波尔维奥瓦特市博里姆县巴蒂斯特团第一营第五大队夏季炮兵连的军官。
塔尔库拉军校,那是国王亨利八世利用战争经费建立的十二所王家军校中的一座。至于巴蒂斯特团的夏季炮兵连,那是迪特马尔历史最悠久的数支炮兵部队之一。
问题是,德兰是以何种身份,如何进入塔尔库拉的王家军校的?这个问题,西比尔之前就有,现在才有时间问起。
这次德兰还只是笑笑,没有做出答复。
西比尔还在想,去年还在波尔维奥瓦特军校,就说明德兰没有一直在夏季炮兵连做军官。
那个夏季炮兵连,让西比尔好好想想。对了,在革命爆发的前一个月,博里姆县发生了暴乱,暴动人群杀死了数名粮食商人,巴蒂斯特团很快镇压了叛乱,结果没过多久,暴动波及了整个波尔维奥瓦特,巴蒂斯特团随即倒戈,巴蒂斯特以贵族身份参加了共和国的三级会议,并步步高升,最终荣升上将,但最后却在切尔诺多克镇压保王党叛军时不幸战死,那还是不到一年以前的事,现在想想,犹如昨天。因此,整个巴蒂斯特团因为伤亡过大而被撤销了编制,如果没猜错的话,德兰这时候应该是因为军团没有了,局势混乱之下而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