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山腰,没有积雪,脚踩在窄路上能够给人一种坚实的感觉,他背靠着陡峭的山壁,两臂完全打开,手抓住岩点,脸侧着不去看深渊,用细碎的步子一点点地往上方磨蹭着移动,走过最险的地方,他从喉咙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才回过头来,打算夸耀一下自己的能力。结果这一回头,差点把他吓得掉下去。
德兰就在他后面,偏偏还是在最险的地方停住了,注视着眼下的无尽深渊,他知道常人总会在那种情况下忽然就失掉全部力气,全身发软,乃至于头晕目眩。
“退回去!”他大声喊道。随后他便绝望地发现,在这位大人物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副官,那个副官显然没有往回走的意思。
格里姆肖知道德兰不会后退。
德兰无视了年轻向导的劝告,她原地停了几秒钟,她心里已经开始怕了,腿发软,感觉心跳加速,风灌进眼睛,让眼角都开始发涩,全身再变得僵硬,呼吸粗重,最严重的是心跳,跳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一样,当心跳跳到最高点的时候,是窒息感,好像肺已经不能吸进任何空气了,左手想要动弹但是动不了,右脚想要挪动但是没法动,某一个瞬间,大脑只剩下了恐惧的本能,眼皮都眨不了,但她脸侧向一边,看起来是不慌不忙,一步又一步地走过了这段危险的小路。
她身后的格里姆肖很快也跟了上来,一步又一步,步子非常稳健。
当格里姆肖顺利走过来时,德兰握着他的手说:“感谢您这样陪伴我。”
虽然非常害怕,但是她的意志好像能够超脱那种本能,直接接管身体。那是一种双重意识,无论她的体验有多么强烈,总能感到自身的一个部分的存在,她能在一旁评论自己,就好像并非是自己的一部分,只是一个于己无关的旁观者,只是在观察自己。这使得她永远无法陷入某种情绪不可自拔,使得她总能保持理智上的清醒。
她是她自己情绪上的主人。这有好有坏。
“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的向导吐槽了一句,不再多说什么。
旅程结束前,他们还遇见了一次雪崩,前卫部队已经尽可能在必经之路上铺洒干草和粪便,并且给货运马车的车轮包上布,减少噪音,但是雪崩还是发生了,好在40门大炮只遗失了一门。
德兰问他想要什么报酬。
年轻的向导说:“我只盼着能够有福气拥有一群牛和绵羊,能够修建一座过得去的房子,然后迎娶我的未婚妻。”
德兰前所未有的慷慨,她对他说:“我会给您6万迪特来置办这些东西。”
事后巴伯告诉她,这个小伙子并不是22岁,他已经29岁了,不仅有牛有绵羊,还有房子和妻子。
于是向导的报酬就从6万迪特变成了1200迪特,多的200迪特是出于危险以及赔偿骡子的钱。
12月2日,德兰率领军队进入山口之下的山谷,波佐的部队也在路上。
铁石心肠便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她的士兵乃至几个师的师长都认为她会一路向西进军,解救被围困的奥西姆,但她反而折向东方的维尔肯,以便夺取此地的巨型补给站,并彻底切断罗曼军队去往诺德绍河的退路。
她命令在奥西姆的东南军团尽力坚守,拖住帕切科的围城部队,于是罗曼人被她摆了一道,武姆率领在沃尔兹菲尔德的部队赶往杜拉赖特,期望截住她。
12月7日,奥西姆的东南军团司令向帕切科商议投降条件,当日下午,德兰进入维尔肯,波佐也和她会合。
12月9日,奥西姆投降,该城原有30万人口,投降时已有3万名居民和5000名迪特马尔士兵饿死,东南军团司令一直对德兰没来救援耿耿于怀,但德兰追求的东西,要比一座城市大得多——她想要歼灭或俘虏维尔肯以西的所有罗曼军队。
13日上午10点,德兰骑马至埃斯特里内萨,她的眼前是孔特拉洛村周边的郊野,此地位于杜拉赖特以西2.5英里处,沃罗罗德河、沃根多亚河和沃加什河在附近合流,三条马路在孔特拉洛村交汇,更远处有一座桥,该桥横跨沃加什河,沃加什河S形的河湾构成了天然的桥头堡,这条河与孔特拉洛村之间有大片葡萄园、农场、村舍和湿地,但从孔特拉洛再往前,就是相当平坦开阔的平原,能够容纳大批骑兵全速冲锋。
此地便是她选定的战场。
德兰在这里待了一个小时,然后得知武姆准备去奥西姆,正坚守孔特拉洛村掩护撤退。她在沃加什河北岸留下奥赛罗师,抢占渡河点,命令波佐去阻截武姆,萨尔德恩指挥前卫攻打孔特拉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