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假仁假义的那个部分,我们或可说西比尔的这部宪法完全是君主式的,第一执政可以说是集行政、立法、司法大权为一身,而第一执政的人选不言自明,便是德兰自己才拿到这份宪法的草案时都觉得不可思议,再没有比西比尔当下这份宪法的到来更能符合她当前利益的东西了。
她都不知道西比尔是从何时开始计划这些的。
而对西比尔来说,如果德兰一开始就知道,那就完全失去所谓礼物的惊喜性了。
毕竟,不是德兰才知道何谓‘惊喜’。
西比尔这时候只觉得自己最近这阵子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完全没感受到德兰的激动,她打着哈欠说:“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什么我要送你我最满意的,正如你所说,这是因为符合迪特马尔民族的利益,为了国家得到良好的治理,为了行动的统一,为了战争期间政策能够得到延续,我认为你理应出任第一执政,你理应掌握一切方针大计,直接领导各个政府部门,至于其他两位执政,你可以让他们分管司法和财政,这样大家都有事做,那么大家都会高兴。而对你来说,由于你握有政府一切实权,便可以实现你为自己制定的崇高目标:振兴迪特马尔。”同时她声音小下去,但她知道德兰听得清楚:“创造伟大的历史。”
德兰在丰查利亚群岛索不拉城对她说的话,她不曾有一刻忘记过。而无形的礼物当中,她认为不会有比这更好的。
她希望德兰不管做什么都能够放手去做,因此,她会创造与之相应的所有条件。
西比尔都做好德兰要喜极而泣的准备了,但是和期望不同的是,德兰激动的心情过后再开口的语气中却带了一种责备,因为三名执政的名字将写入新起草的宪法当中,在全民公决中供国民知悉,而西比尔建议的人选中并不包含自己。
又是这样,唯有她独享荣耀。
西比尔早有解释,她重新进入政府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赞同,民众们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引咎辞职上,而在政府当中,她虽然还只是外交部长,但实际上已经算是在履行一般君主立宪制国家首相的职责了,更重要的是,她如果做执政,那么她即使只是第二执政,她所谓首相的权力一定会被认为是君主的权力。
或是就她们自身而言并不区分权力的拥有者,但权力从来只对它的来源负责,也就是说最高权力的拥有者只能有一人。
再是一体,也不可能是一体。
“你不该感到高兴吗?”西比尔对德兰的反应感到不能理解,“我们之间不用争权夺利,直到你抛弃我之前,我都会为你效力。”
“抱歉。”德兰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但在看到西比尔的脸时,又觉得那些话统统都变得说不出口了。
西比尔继续劝慰德兰说:“这是最好的做法,应当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做法了,我认为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让我主动提出不是更好吗?假若是由你来说我需要屈居你下,无论如何,我都会觉得不舒服。”
“你会觉得不舒服?”
“嗯。怎么?你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我根本不是那种会觉得不舒服的人?”西比尔抖弄着手里埃蒂安送来的迪特马尔未来五年的经济计划,身体完全陷进宽大的胡桃木椅子里,神情放松,“但你知道的吧,我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在某种程度上,比谁都敏感,一旦我认为我无法完全发挥自己的作用,没有得到足够的信任,继续效力只是在白费功夫,我就会立即改换门庭,转投他家。没有一个国王会喜欢这样的大臣,也不会有一个除你之外的执政会任由我这么染指权力,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认为这就够了,不需要更多。”
德兰停顿了会儿,她最近时常觉得,不和西比尔处于同一片空间时,时间的流逝会变得非常快,快到她好像都没做完几件事,天就要黑了,一天就要过去了,而一旦和西比尔同处一于一片空间,时间的刻度就被她的感官刻意地拉长,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会让她感到珍惜,但人们时常说的明明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时间会过的更快……
最近她面对西比尔说话时,往往不能控制脸上的笑意:“西比尔,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呢?”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每一个单词溜出舌尖,最终在空气中炸响的瞬间,好像都带着烟花一般的绚丽色彩。
西比尔觉得洋溢在德兰周身的那种气氛非常具有侵袭性,似乎只要德兰再走近她几步,会连带着她这边的空气也变得奇怪起来,她赶紧打住,以正常人的正常语气讲话:“我记得你说你还有别的会见,在我这里待太久的话,可是会让别人久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