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并没有在革命爆发后支持共和国,而是起兵支持保王党。卡弗兰的海军应叛变的贝尔佐克商业联盟邀请,率卡弗兰和罗曼的联军进入港口,兵力共一万五千人,已经占据了港口两年。
梅特兰对于共和国的看法是饱含讥讽和攻击的:“因为最富有的海港不支持共和国,他们就劫掠没收其他城市贝尔佐克人的财产,还将所有其他参与商业联盟的贝尔佐克人纳入叛国者的行列。”
不等西比尔说点什么,大副梅特兰又是一摊手:“你要是对我的说法有什么意见,都随便你,至少我能在波尔维奥瓦特的港口工作,就说明共和国让我做的我都做了。我已经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迪特马尔人了。”
德兰告诉西比尔:“梅特兰在波尔维奥瓦特的房子被暴民烧毁了,现在一家九口人不得不搬进了贫民窟,几乎全靠他在国王号的这份大副工作过活。”
国王号的大副年薪才不过一千迪特……当然,这也不算低了,据西比尔所知晓的,现在国民自卫军的少尉军官,年薪也就一千一百迪特,合计五十金迪特多一点。
可惜西比尔身上的钱在前阵子全给扔出了马车,现在她也是一贫如洗,面对大副的窘境,她也只能抿抿唇说:“我很抱歉。”
天知道她作为一个贵族为什么要为共和国的所作所为抱歉,兴许她是对无意戳到梅特兰的伤疤感到抱歉,还是她单方面认为这是伤疤的。这是一个普通人面对另外一个普通人的不幸该有的行为。
梅特兰并不需要西比尔的这份抱歉,晚饭时间到,他得去吃晚饭了。但不管怎么样,在德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帮助下,西比尔和船上人的关系都亲近了许多。
西比尔对德兰的感谢无以言表,但德兰显然也不需要她的感谢。她更好奇西比尔玩牌的技巧。
“黑杰克你怎么能次次都能拿到二十点?”
西比尔想了又想后说:“每次拿到二十点后我就不要牌了。”
“那勒美呢?我看你有机会出牌就出牌,手中的牌总是被拆的不成样子。”
“但是跑得快不就是要把手上的牌尽早出完吗?”
这般天然的回答让德兰语塞,后者轻拍了下她的头,然后又揪了揪她的耳朵:“你还真是幸运的宠儿呢。”
西比尔知道对方这是说她运气好,纵览她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似乎也确实是这样,每到山穷水尽之时,总是能够柳暗花明拥有一线生机。
她也揪了揪德兰的耳朵,德兰比她略高一些,但只要抬下手……德兰却很贴近她的身高,低下头,垂下来的碎发绕过耳后,在她面前露出光洁漂亮的耳廓,使她毫不费力就能揪到她的耳朵。
这般行为,这般光景,实在是过于具有冲击力,让西比尔不知在何时,心跳慢了一拍。虽然说……只是慢了一拍。
她本来只是打算作为一种友善式的回应来做的,瞧,之前德兰和那个见习船员不就是这般打闹的吗?但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单单只是一种触碰,彼此温度还没形成一个完整的传递,动作还远没有到‘揪’这个字的程度。
她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她继而看向德兰,仿佛那不是单纯的一个人。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去触碰某个人了。
西比尔想起某个哲学家说的话:人这种最高贵的陶土,这种最可珍爱的大理石,在这里得到捏制和雕琢,而面向狄奥尼索斯的宇宙艺术家的雕凿之声,响起了厄琉西斯的秘仪呼声:‘万民啊,你们倒下来了?宇宙啊,你能预感到造物主吗?’
这种震撼几欲使人陶醉,让人忘记自我。
但西比尔很快就压紧了心弦,她收回了手。她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莱蒂齐娅的名字才使自己心中的热度消退。
德兰则是没有任何感觉地重新抬头,继续说道:“兴许幸运就是这样一类女神,你越索取,她越慷慨,你若越不去瞧她,她便越是要献出所有来向你献媚。”
西比尔不由得哑然:“这说法,好像幸运女神是一个妓女。”
“哦,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们的修道士船长,这可是你说的。”德兰完全没有表示出对这个词的震惊,她反而乐见于西比尔因为脱口而出这个词而感到的十万分罪恶,“是幸运的宠儿你说的。”
西比尔没办法否认,她看着德兰,像是认了命那样回答,她说:“是,是我说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一种放任与纵容。
而德兰也没有察觉到西比尔的这种不自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海岸线的某处,那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岛,岛边停着一艘半毁的帆船,那艘船应该是在风暴中失控撞向岛屿一端陡峭的岩石而至于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