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们为他们献花,不少年轻的少男少女争先恐后地亲吻他们衣服的下摆。
类似的景象在当初不是没有过。
在举行革命一周年庆典的时候,作为议会副议长的安希姆刚刚走下祭坛,参加集会的人群就纷纷扑向他,亲吻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衣服,乃至于他的大腿,他的靴子……实在找不到能够亲吻的东西,就亲吻他脚下的泥土。
总是这样,这时候接受鲜花和感谢的议员们还没想过他们将会成为紧随安希姆之后的刽子手,民众们也忘记了,一个句号之后还有另一个句号,而两个句号之间的内容,远远不能称得上是结束。
自从温和派的以马西莫为代表的革命党人垮台开始,原本夹在温和派和激进派两者之间的几个小党派和自由人士就组成了中派,他们在安希姆要处死议会中那二十二人时给予了对方一定的帮助,但在潘德森和布鲁图的带领下,中派就像曾经背叛马西莫那样,背叛了他。
中派就在安希姆的眼皮子底下站起身,给逮捕令投下了赞成票,然后逮捕令就通过了。
中派的‘勇气’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温和派已经被激进派打压的差不多了,激进派在安希姆倒台后元气大伤,所以,在吸收了其他两派的一些人后,虽然还只有三百人左右的人数,中派也成为了议会中的多数派。
……中派在如此长时间扮演了仆人的角色之后,突然就成了主人。
越来越多的激进派和温和派放弃本来身份加入了中派,如果说在这时候,中派能够废除安希姆颁布的那部荒谬而不切实际的宪法,重新制定一部以财产权为基础的可靠宪法,革命就该结束,共和国可以走向正轨,所有人该一致对外了,应对外国的干涉军了。
但形势总是不能像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发展。
从10月10日开始,这天以前因为安希姆的恐怖统治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陆续出狱,仅是波尔维奥瓦特的监狱就释放了七千多人,同时,对抗波尔维奥瓦特失败的外省反抗军也从躲躲藏藏中脱身,这些人数目众多,而且民众们普遍对他们抱以同情,就好像他们和自己遭受的是同样的来自于安希姆的断头台的威胁,当这些反抗军死里逃生,民众们便觉得自己也重新活过了一次。
也许有很多人对于自己能够死里逃生、保全性命这个结果感到满足,但是在短暂的几天平静之后,就有另外一些人高喊着要复仇。
比如潘德森和布鲁图,他们以‘他们的朋友’马西莫复仇为借口,迅速撇开和安希姆的关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激烈方式追查安希姆的朋友们,然后,对那些为了取悦安希姆而乐于贬低他们的激进派成员进行穷追猛打。
每天在《人民先锋报》上刊登一篇要求处决那些恐怖主义者的报道,利用内防军的力量轻易地就将那些激进派送上断头台。
说安希姆的统治是恐怖统治,那么潘德森和布鲁图难道就不是在为恐怖统治摇旗呐喊吗?
在最初的几天,许多人害怕被报复,要求特赦,但是很快特赦也不管用了,‘人民’关于‘复仇的呼声愈发高涨。
不仅寻求报复的愿望变得普遍起来,即使是在国民议会内部,也开始形成一个认真考虑复辟王政的团体。他们与残留在波尔维奥瓦特,看起来是保王党的贵族们谈判,希望未来的国王能够接受革命,保证一个由议会控制的立宪体制,还需要未来国王的特赦,以免未来遭受那些被他们送上断头台的贵族亲戚以及复辟王朝的报复。
受恐怖统治的影响,许多人都在为自己今后的安全、为自己个人的特赦令进行谈判。
就在突然之间,所有的愿望和期盼都在瞬间被打破。
因为保王党所期盼的外国干涉军已经进入科纳昆蒂亚,在亨利八世死后,在罗曼王国波尔斯巴赫被所有的迪特马尔保王党和流亡海外的贵族拥立为国王的戈迪施伯爵在成为亨利九世的当天就颁布了一份宣言,以此说明:倘若王权重建,将实行绝对君主制,被拍卖的贵族财产和教会财产将会被收回,所有那些在过去三年里与王权斗争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亨利九世的这份宣言本意只是恐吓,但是恐吓太过,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这使得原本要分崩离析的国民议会重新团结起来,国内那些通过贵族和教会财产获利的资产所有者也开始以实际行为支持着国家的军事行动。
进入科纳昆蒂亚的外国干涉军没有得到当地居民的有效支援,被迪特马尔军队包围,只得投降。
国民议会的所有议员们为此感到狂喜,一旦亨利九世复辟,他们都有被送上断头台的危险,但是现在,这危险被暂时解除了。而在狂喜之后,自觉被羞辱的中派议员仿佛人人都化身成了刽子手:既然‘国王’不愿意给予他们特赦,那么他们就宁愿在彼此之间横起一道血的河流,使得两者再无和解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