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疑问后,利昂又自行给出了答案:“因为我还不值得被那些人蒙蔽和欺骗,我才能看到这些,而且就算不会被蒙蔽和欺骗,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答案是,什么都做不到!
只要丰查利亚群岛还想要保持独立,经济安排就必须在脱离诸大国的前提下进行,那些基础建设和外贸行业,在战争开始时只会给予敌人痛击自己的武器。只要战争是一方和另一方夺取政权最有效的方式,普通人困囿于当前所处的位置,无论愿不愿意,都不会有能力对此表示反对。只要这世界是由形形色色的人构建而成的,就会有人处于幸福或者不幸福的状态,因为幸福与不幸是需要通过对比才能得出的结果。只要人们的眼界,人们的力量都直接受限于社会、家庭和财产,只要人们一次只能体会一种人的人生,他人的行为举止就只能透过感受来感受,绝对做不到感同身受,自己,只要是自己,而不是他人,自己始终就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诚然,生活是不会骗人的,但生活就如同陷阱一般,在许多时候,我们明白我们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拥有着怎样的困扰,但是越是有所意识,有所明白,那陷阱就使我们越陷越深。支撑着这种陷阱感的,就是这样一个时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啊?!
随着一个王国成为共和国,农民开始进入工厂工作成为工人,贵族们的收入不再依靠地租而是依靠金融,教士逐渐失去他们神圣的由上帝赋予他们的财富……战事一开,平时的地痞流氓们穿起了军装,服务业的从业人员也敢于向他们曾经的客人拔刀相向,妻子独自在家里过日子,孩子们则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长成谁也不熟悉的陌生样子。
凭借利昂的眼界,他只能想到这个地步就不能再往下想下去了……
当利昂骑着马从一个士兵身旁经过时,那个士兵对他说:“大人,靠右一点,这里有块石头,先前可是摔了我一个狠的,可疼了。”
利昂就从这类想法中清醒过来,这清醒来的太快,竟然一下子让他忘记了他先前是想到哪里,想了些什么。
突然,他听到自己前面,也就是敌人应该在的那地方有上千的声音在呐喊,他和围在这边篝火的士兵们都听到了这呐喊声,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喊的什么那当然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而就在这时,在传来喊声的那地方亮起了火光,起先只有一点火光,然后又亮起来一个,接着没多久,那山上的国民自卫军全线亮起了火光。
呐喊声越来越大了。
利昂听到了其中说丰查利亚语的声音,但是这可能也是错觉,因为他问身边的士兵,士兵们没有谁听到了这声音。
“从位置来看,大概是敌人吧?!”利昂说。
“也许是敌人,也许是我们自己人。”那名士兵对此没什么兴趣,他已经非常困了,回答的时候虽然强行打起精神,但眼角还是耷拉了下来,“夜里天黑,前线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被拴在拴马桩那边的马儿被那呐喊声弄得躁动起来,利昂的马也跟着慌起来,像是人那样,它用前蹄敲打着裸露出大块岩石的土地,倾听那来自远方的声音和细细看着那越来越明亮的火光。
喊声越来越大,逐渐汇合成一片恐怕有几千人才能发出来的声音。那火光也沿着山脉一线蔓延,利昂觉得大概所有的国民自卫军营地都点起了篝火。
利昂觉得最近的那道声音离他们不远,可能就在山坡下面,只要他们冲下山,就能听清它。
那种快活的,甚至于得意的美好声音是如此吸引利昂,乃至于有一瞬间,他对于听清那道声音的渴望盖过了一直让自己相信的丰查利亚群岛的自由之声。
“大人,有命令过来了。”一名军士骑马到利昂跟前说。
利昂和士官们一起去迎接那几个骑着马从后方来的人,同时继续观察着对面的呐喊声和火光。
传来的是准备进攻的命令。
士兵们一边扣好扣子,一边跑离篝火,他们佩好剑,背好背囊,拿起枪上了马。和以往不同,营长没有到队伍跟前来发表什么鼓舞士气的谈话。利昂从传令兵那里知道长官们对于在司令部参加的会议兴致不高,对副司令拟定的作战部署非常不满意,因此只是执行命令,并不关心这场仗最后会打成什么样。
但尽管如此,一直昏昏欲睡的士兵们对于能够马上参加战斗的结果还是非常满意的。
利昂用马刺刺了刺马,他一个人带着这一整个连队,从山上往下走,朝那还继续叫喊的地方驰去。
那神秘又危险的火光就在他眼前,他心里感到既害怕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