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容心敛眉细思,“冬天,被抱到门口来的,又下雨,冷又湿,早上起来发现你快冻僵了,嘴唇紫青紫青的,一双眼睛直咕咕地看着我们,可怜兮兮的,我们赶紧给你换衣服,喂了奶粉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这些事简越都记不得了。
但梁容心记得,她算是简越的第一个妈妈。她知道简越小时候为什么一到下雨天就哭。
因为没有安全感,福利院的小孩大多如此,被抛弃是刻在潜意识里的东西,更何况是简越这样敏感的人。
“所以今天怎么了?”梁容心侧目望向简越,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总觉得简越情绪也湿漉漉的。
“就想回来坐坐。”
“没遇到什么事吧?”
“没有。”简越看着阳台的积水,雨声揉进耳朵里,噪点让她难过,“可能也有。”
“说来听听。”
“我感觉......自己又要被抛弃了。”
雨下得更大了,世界变得雾蒙蒙的,是一片空寂的白。四楼的女孩儿们在打闹,楼道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
简越低声对梁容心说了句什么,依偎在她怀里,肩膀开始小幅度颤抖。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小时候以为,下雨天约等于老天爷在哭,老天权威,它哭了小孩儿才能跟着哭,所以一趟情绪要憋闷好久,直到某一天开始下雨......
*
整个下午,林筝墨难捱极了。她抱着泡泡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进行着无意义的浪费时间。
雨下得麻木了,开始幻想窗外还是蓝天。
四点、五点、五点半......
林筝墨反复察看手机,没有简越的消息,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林鸿的视频分享。
她不敢点进去,害怕看见周京芳的头像。她是个逃兵,机场见面之后到今天,已是第九日。
这九天,她相安无事地和简越相处着,假装自己能妥善处理这件事,假装时间是停滞的,可这种逃避没有意义,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六点。
简越说她六点回家。
半小时,三十分钟,一千八百秒,秒针每行走一次,就在林筝墨的皮肤上扎一下,她已经千疮百孔了。
六点,锁芯发出咔哒声,林筝墨往玄关一看,发现简越湿漉漉的回来,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买的菜。
“天啊,怎么不打伞!”林筝墨唰的一下起身,奔到卫生间去拿干毛巾,又过来替简越擦起来。
软毛巾擦过简越的脸颊,又掠过她的身体,最终落在头发上。
简越却还对着林筝墨笑:“忘带伞了,停车场跑回来,一小段路,淋湿成这样。”
林筝墨心疼,一双手隔着毛巾捂住简越的耳朵,来回摩挲着,忽然看见简越嘴唇淋雨到泛白,心头倏然一揪,她迅速抱住简越,想把身体的温度传递给她,“你怎么这么笨!”
她抱简越的时候,忽然觉得简越好像瘦了,她明明是和她待在一起的人,却毫无察觉。
也许她们都被关在各自笼子里,什么都看不清了吧。
“没事儿。”简越从林筝墨怀里退开,不让林筝墨沾到水,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
林筝墨接过菜,搁柜子上,蹲身,要帮简越换鞋。
“鞋好脏,我自己来。”简越后背靠着门,无路可退。
“我来。”林筝墨手指捻着她沾了泥的鞋带,替她解开。
袜子也湿了,裤子也湿透了,肯定不是走停车那么一小段路,她那么仔细一个人,不可能不带伞,不带伞意味着不在状态,为什么不在状态,林筝墨鼻子倏然一酸。
阳台的文竹快闷死了。
鞋脏了。
袜子湿了。
都怪我。
我还是伤害了简越。
我明明什么都还没说,简越好像什么都预料到了。
老天啊,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们心情都差成这样,我们都不知所措成这样,你还要整日整日的下雨,太阳什么时候如此吝啬,难道阳光只配给快乐的人。
她酸着鼻,替简越脱掉鞋,裤脚的泥泞沾在手指上,手指脏了,又把手上的泥在裙子上擦了一下,白色裙子染了几点泥浆色,才用干净的手去握简越的脚。
“穿。”林筝墨抬眼,视线和简越对上,“你去洗澡,我把干净衣服给你拿过来。”
“好。”简越迈出去两步,忽的回头看林筝墨,“菜呢?”
“你不管,今晚我做饭。”林筝墨说。
“我没事。”简越同她解释:“就是去了妈妈那里,伞的确忘带了,你别担心我,我下次不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