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高二,被母亲送进去之前还单纯的觉得只是因为自己学习下降。其实不算下降,他还是年级第一,只不过总分比上一次少了几分。
郁辛只有五岁以前见过自己的父亲,已经完全记不住他的脸。他由母亲一个人拉扯大,从他父亲去世开始,他母亲就杜绝了一切和他父亲有关的任何东西,并且决不允许郁辛再问一句。
郁辛那时候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的死因。他只知道前一天晚上父亲从学校下班,还带了自己喜欢的奶油蛋糕,全家一起热烈的庆祝了自己的六岁生日。
吹灭蜡烛那刻,他许愿明天想拥有一辆玩具车。
但玩具车没等到,等来了父亲的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小的郁辛以为父亲的离开都是因为自己的生日愿望没有许愿他平安。
前一天还其乐融融的家庭,在父亲离开那一刻支离破碎。母亲扔到了有关父亲的所有东西,连一张照片都不允许留下,然后禁止郁辛再提一次自己的父亲。否则迎来的要么是打骂,要么是去那间满是灰的杂物间,昏无天日的关几天。
不到两个月,就带郁辛搬到了另一个城市。
全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郁辛一下子不适应起来。母亲为了让他上学每天要打好几份工,面色一天比一天憔悴,像是换了一个人。以前对他温柔的慈爱的母亲仿佛随着父亲的离开也消失了,现在的母亲只不过是只有靠他的学习成绩给他撑面子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郁辛以为只要成绩好就可以相安无事的活下去。
直到高二的某一天,风和日丽的上午。母亲没有起很早,他醒来时摆满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整个屋子里都是饭菜的香味儿。
郁辛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吃完饭,他妈妈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郁辛一无所知地走进了铁网,带着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妈都是为了你好,为了给你治病。”
……
他在海边坐到了天黑。
太阳一点点落山,世界逐渐昏暗,有几对小情侣站在岸边拍照片。
郁辛没有注意到,有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暗处,不看海,也不看日落。
郁辛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让方晔有把握如果出事了可以及时赶到。
他看着海风吹起郁辛的头发,海浪马上就要冲到郁辛脚边。
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事实上,郁辛一出门,方晔就紧跟了出去,一路跟着郁辛到了这里,看着郁辛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他看着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好像和小时候那个瘦瘦小小独自一个坐在教室角落的人重叠了。
他有太多的疑问堵在心口,那一刻,方晔甚至想冲上去问郁辛:
为什么会忘记他?为什么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差?
如果之前还在怀疑郁辛是假装没有认出自己,那经过今天他已经完全相信,郁辛是真的忘记了。
日落西山。
方晔动了动僵直的腿,看见郁辛终于站起身准备开车离开。
他抹了一把脸,带走了一点吹在脸上的沙子。
——
休息了一天半,郁辛还是风雨无阻地上班了。
今晚有场晚宴,郁辛一早就去试衣服,做妆造。黑色的西装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郁辛不矮,一米八左右,他瘦,但骨架却不小,能撑得起自己身上的西服。
衬衫夹挂在腿上,时不时随着他的动作显现出来一些轮廓。头发被梳成了背头,露出来的眉眼精致,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很淡,眼睛往那一睨莫名让人觉得全身发冷,配他这一张脸往那一放,平白地多出一些冷艳来。
稍微挽起一点袖口,手臂上的蝴蝶就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郁辛是有些不习惯这样,他平时休闲惯了,也一点也不爱社交。酒桌上那样都是装出来的,如果可以,他只想在家一个人待着。但待着没事做又会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不如忙起来,于是郁辛整个人又很矛盾。
今天这场晚宴是名义上的慈善晚宴,邀请的都是他们各行各业的稍微有名气一些的企业。新跃尽管这两年有些小成就,在里面也是垫底的存在。
张北辰还忙着给上一个项目收尾,今天郁辛是和陈泽洋一起来的,陈泽洋倒是对这种场合很适应,毕竟是从小就参与,一进门就开始和各个叔叔伯伯打招呼,收获了一堆年轻有为的称赞,半点没谦虚。
郁辛丝毫不怀疑现在问陈泽洋公司的门朝哪边开的他根本也答不出来。
不过陈泽洋也没忘了正事,拉着郁辛开始给他介绍人,郁辛拿着酒在场里转了一圈,“我是新跃的郁辛”说了不知道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