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也在床头柜上,室内太昏暗,她睁大眼睛,努力分辨片刻,仍旧是摸了个空。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魏舒榆咬着嘴唇,一点点刺痛从牙齿下传来,令她困顿的精神又清醒几分,只是清醒间伴随着害怕,还有莫名其妙的委屈,悄无声息的从心里蔓出来,一点一滴的将她包围。
又一道闪电劈下,魏舒榆下意识微微往被子里缩一点,想将被子拉起来,包住整个人,却看见卧室门一动,落下一束暖黄的光。
靳意竹站在门口,整个人被笼罩在光芒里,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魏舒榆。”
她快步走过来,坐在床沿,将手心贴住她的额头。
“是不是害怕?”
“是……你怎么过来了?”
她不来还好,她一来,魏舒榆的眼角迅速泛起水光,刚刚那点委屈像是翻涌而上的海浪,要把她和靳意竹都淹没。
“下暴雨了。”
“被打雷吵醒了,担心你害怕,过来看看,”靳意竹拍拍她的背,安抚性质浓厚,“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魏舒榆慢慢缓过气来,“你呢?”
“刚醒,早知道今天晚上要下雨,就该跟你一起睡。”
靳意竹叹了一口气,她本来是想跟魏舒榆一起睡的,只是管家说不太合适,加上今天是何天和的葬礼,靳意竹想着,确实是有这么个规矩,但看见魏舒榆的眼泪时,她只觉得后悔。
规矩,到底是什么规矩,值得让魏舒榆在雨夜里被吓到流眼泪?她们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做,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的人,有什么必要走这种形式?
“平时装聋作哑,说我们是朋友,现在这种时候,倒是又要用规矩来套我们了。”
她递给魏舒榆纸巾,按掉她眼角的泪。
有靳意竹在身边,魏舒榆的情绪稳定下来,摇摇头:“我没事。”
“你有事,”靳意竹拉开衣柜,从里面拽出备用的枕头,扔在魏舒榆的身边,“我陪你吧。”
魏舒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抬眼看着她,眼中水光还未消散,靳意竹只看了一眼,心已经软成一片。
“好了,不要拒绝了,”靳意竹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想要我陪你。”
她关了台灯,将魏舒榆揽入怀中。
很纯情的拥抱,带着心疼和安慰,没有一点其他的意味。
“睡吧,不用害怕,我在这里。”
靳意竹低声说,温柔的声音落在魏舒榆的耳边,抚平魏舒榆心里的褶皱。
“宝宝怎么会那么怕下暴雨?”
“……我不害怕,”魏舒榆嘴硬道,“就是不喜欢。”
“好,就是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喜欢呢?”
靳意竹拨弄着她的发丝,只是闲聊的语气,轻巧的吹散魏舒榆的不安。
“小时候不喜欢吃饭,我爸把我关在门外面,后面下暴雨了。”
魏舒榆说得轻描淡写,她本来想轻轻揭过的,但靳意竹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有一种此时此刻,不论她说什么,靳意竹都会温柔安慰她的感觉,鼻尖一酸,连语调都变了几分。
“雨好大,风也好冷,后来一直闪电,天边都是白的,我好怕雷打在我身上,我妈说不吃饭的小孩会被雷劈……不过我现在知道都是骗人的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又平淡下来,连那一点点委屈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比平时更为冷淡的语调,好像她完全不在意一般,讲起家属院单元楼里昏暗的楼道、没有玻璃的窗户和潮湿的气息,说起台风天里,从窗沿上落下的盆栽和乌云遍布的天空,说到后面,魏舒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泪却越流越多。
靳意竹的衣襟被沾湿了,一小片柔软的布料贴在她的皮肤上,也贴在了她的心上,她本来该觉得困,觉得累,觉得疲惫,可是魏舒榆不着边际的语句像是迟钝的刀,在她的心上留下模糊的痛。
魏舒榆没说过这些,聊起童年和青春期,常常被她省略过去,靳意竹曾经以为是没有什么趣事,魏舒榆说起自己的过去时,常常说得妙趣横生,仿佛不是在说回忆,而是在说演练过千万遍的单口喜剧。
直至这一刻,靳意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魏舒榆只是不愿意去回忆,但那些痛楚留在她的心上,在每一个暴风雨之夜,肆无忌惮的袭击她。
如果她今天没有过来,没有抱住魏舒榆,魏舒榆还是什么都不会说,骗自己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也不需要在意。
如果她能再成熟一点,让魏舒榆可以依赖自己,是不是在下一个暴风雨之夜,魏舒榆就不会再一个人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