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生都在依附别人,从父亲到丈夫,再到女儿,其实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只是,女儿虽然冷心冷情,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比起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丈夫,似乎更容易接受。
“等会叫律师过来吧,”何婉若终于做出了选择,“商量一下离婚协议。”
“嗯,”靳意竹点了点头,“你自己叫律师吧,让他净身出户。”
何家有惯用的律师团队,先前刚处理过何天和的遗嘱,现在再来处理何婉若离婚的事情,也算得上情理之中。
何婉若默默点了点头,回到现实中后,笼罩在她身上多年的阴云,似乎散去了一点。
靳意竹下了楼,管家正等着她,见她出来,小跑过来问:“意竹小姐,大小姐怎么说?”
“她要离婚。”
靳意竹简明扼要的说:
“最近各方面都注意一点,让安保那边再派点人过来,别再让靳盛华进门了。”
“可是,婚姻存续期间,他有权回家吧?”
管家颇为担忧,比起十八岁离家,自己住在中环的靳意竹,她在这栋别墅里度过了太长的时间,完全知道靳盛华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爸……靳盛华他脾气不好,恐怕不会这么顺利的离婚。”
“我管他脾气好不好?”靳意竹冷笑了一声,“这房子现在是我的,他要是硬闯,你就报警,说他非法入侵。”
管家抬起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像是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不用跟他解释什么,”靳意竹淡淡的说,“他本来也没把我们当家人。”
她伸出手,拍了拍管家的肩膀。
“你才是我们的家人。”
管家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涩意。
她想,意竹小姐看起来不近人情,却比大小姐更懂得人心。
“下午律师会过来,帮我妈起草离婚协议,”靳意竹说完,打开钥匙柜,随便拿了把车钥匙,往车库走去,“我先走了,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不留下吃饭了?”管家愣了一下,“难得回来一趟……”
“家里有人在等我,”靳意竹唇角勾起一个笑,“急着回家。”
她进了车库,按亮车钥匙,才发现自己选了辆保时捷356A。
这车真是一点都不低调……靳意竹感叹一声,不想再回去换车,干脆开了出去。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靳意竹开车出去,在绿道上看见一个意外的身影。
靳盛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提着行李箱,站在绿道上,盯着她的车,靳意竹懒得跟他说话,索性关上车窗,直接下山。
跟何婉若聊完离婚的事,又跟管家说了点事,这样一来,三个小时也过了。
午餐的点已经过了,她虽然不觉得饿,但想到不能跟魏舒榆一起吃饭,又觉得有点遗憾。
魏舒榆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分别是起床,在花园看书,和说她打算晚点出去逛街。
但还没收到她逛街的照片,靳意竹想,她现在出门了吗?
从半山别墅下山的这一段路,向来是靳意竹最喜欢的一段路。
这一段下山路曲折得如同出来的画廊展线,车窗外是一整排高大树木,枝叶繁盛,绿意浓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阳光透过树缝洒下来,斑斑驳驳地落在路面上,像是踩在一页页慢慢翻动的画册上。
每个转弯处都种着大片鲜花,颜色交错得毫不凌乱,像是谁早就配好调色盘,有种不动声色的浪漫。
风从山顶吹下来,空气干净又温柔,天空蓝得几乎透明,没有一丝杂质,像一张毫无瑕疵的底布。
往常,靳意竹开车下山的时候,总会多看几眼窗外的风景,今天却没这个心思。
倒不是因为何婉若的事……
她只是有点太好奇、她不在的时候,魏舒榆会做些什么。
她当然可以直接去问,而魏舒榆也会回答她。
但靳意竹总觉得更想等魏舒榆自己告诉她。
等待的时候,心脏像是被浸泡在碳酸气泡水里,微微的酸涩和咕噜咕噜冒泡的甜意混合在一起,会变成某种隐秘的期待。
像是在炎炎夏日去吃冰淇淋,从出门的那一刻,一路上都是雀跃。
半山风景一闪而过,靳意竹驶上公路,开始往中环开去时,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驶入中环,车流立刻变得密集起来,像一条条涌动的金属溪流,在阳光下反射出碎银一样的光。
高楼从四面八方耸立起来,将道路夹在中央,玻璃幕墙反射着天空的光,将整座城市的轮廓镶上一层亮光。
街道两旁是忙碌的人群和咖啡香气交织的店铺,一些临街小花坛里,热带植物旺盛地生长着,枝叶探出栏杆,仿佛也急着参与这片热烈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