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恨自己，恨别人总是更容易。
外婆恨毒了外公，她抄起落在一旁的金属漏斗，冲过去就往外公头上砸，厮打他，恨不得他去死。
砰的一下便砸出来一头血。
外公也不躲，受着。
等外婆砸到没力气，他虚弱的在怨雨中爬行，带着满头血来到被玉弥音锢在那里的小福小宝面前。
继续泪流满面的扇自己的脸。
“我错了。”
“是爷爷错了，爷爷对不起你们。”
“我的小福小宝，是我害的你们这样。”
“爷爷死不足惜，你们想杀我吗，杀了我吧，爷爷给你们赔罪，杀了我吧。”
辛瑶站在老婆旁边安静的看着这场闹剧，不觉得可怜，只觉得讽刺。
他终于知道错了，却是以小福小宝的生命为代价知道的。
而且这老头子所谓的知错，只是在悔恨自己害了亲孙女孙子罢了，可不是意识到打生桩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倘若桥墩子里的童男童女不是他们血亲，他们现在会这样悔么？
不会。
如果杀人献祭真能救小福小宝他们会杀么？
会。
说到底，这两个人，还有这村子里的人，还是愚昧。
愚昧到蠢，愚昧到恶。
老头如今一心求死，想要小福小宝杀了他，那辛瑶更不能让小福小宝杀他了。
怎么，觉得自己死在孙子孙女手里就算赎罪了？就安心了？就觉得解脱了？
想得美！
辛瑶转眸看向身边的玉弥音。
只一个眼神，玉弥音就懂老婆的意思，她抬起手来轻挥挥，驱散了小福小宝身上浓重的怨气。
原本被满腔怨恨驱使，脑子里只有杀人的两小只，大脑顿清明，恢复了意识和思考能力。
辛瑶牵着老婆的手朝他们走过去。
两小只刚清醒，就发现自己被囚禁在透明笼子里出不去，紧跟着还见有两个人朝他们走过来，登时警惕不已。
一团小黑雾窜出来，将另一团小黑雾拉扯到身后挡住护住，露出一双怨红的眼睛瞪着辛瑶。
辛瑶却轻笑，弯下腰来，眸光温和的看着两小只。
“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虽然现在状况成了这样，但我们确实不是坏人。”
“我不是他那边的。”
辛瑶指指地上被外婆厮打也不管，只顾着狂抽自己嘴巴子的老头。
然后又指向两小只。
“我是你们这边的。”
“我想要为你们帮上一点小忙，可以吗？我们聊一聊吧，好吗？”
“我是很赞同你们复仇的，不对，我觉得这不应该叫复仇，只是你们自己努力为自己讨回公道罢了。”
“但是呢。”
“一是，你们现在已经是厉鬼了，倘若再沾染血腥，恐怕控制不住自身要彻底堕化为全无意识的凶鬼。
为这样一个老头子，成为一团从此以后只知道害人杀人的雾，我觉得不太值得。
你们被困在刘家村太久了，这地方太愚昧太痛苦，就别一直待在这里了吧，我想带你们出去，这个世界很大很漂亮，我们出去看看吧？”
“二是，我感觉，就这样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吧。
他正想死在你们手里，这岂不是如了他的愿，让他觉得自己赎罪了？解脱了？
不行，哪有那么好的事，他应该遭受更重的惩罚。”
辛瑶讲到面前时，两只小鬼还是破嗤之以鼻的。
他们对人类恶感满满，天然不信任人类的每一句话。
辛瑶说到一的时候，他们嗤笑，心想果然，这个人讲的再好听，不还是阻止他们报仇，要救那个该死的老头么。
直到辛瑶讲完二，他们才震惊的猛愣住。
什么？
这个人在说什么？
她，她居然觉得就这么死了太便宜那老头了？
难道她真的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不成？
见两只小鬼隐隐在意，有了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辛瑶轻笑，出谋划策道。
“赎罪，哪有那么简单呢。”
“他这么轻飘飘一死，被你们撕个魂飞魄散，岂不一切全消了，心里不用再煎熬了，身体也不用再受苦了，凭什么？”
“所以我觉得啊。”
辛瑶说。
“他应该去受尽他所有应受的惩罚。”
“生前，那就去坐牢。”
“死后，那就去下地狱。”
“不管生前死后，都别想轻易逃脱。”
“你们觉得呢？”
俩小孩彻底愣住了。
他俩死的时候还好小，不认识字没上过学，死后这么多年一如从前，是六七岁心智，每天只单纯的想着杀杀杀杀了所有人，从没想过还能这样报仇。
这个大人，难道说的是真的不成？她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