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客厅,目光疯狂地扫视过每一个熟悉的角落,声音嘶哑破裂,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绝望:
“傅辞?!傅辞!”
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声音在空旷房间里的空洞回响,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
他猛地冲进卧室。
房间里整洁得过分,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仿佛主人只是短暂离开,又仿佛从未真正在此存在过。
床上被子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枕头也光洁如新。
不见了。
轮椅连同那个需要它才能移动的人一起消失了。
彻彻底底。
“人呢?!”薄靳言猛地转向跟进来、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的管家,声音因极度恐慌而扭曲变调,“他人呢?!去哪了?!”
管家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语无伦次:“不…不知道…先生…房间里…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了…我查了监控…所有出口…走廊、后门、车库、甚至货运通道…都没有…没有看到傅先生…就、就好像…就好像凭空…”
一个双腿残疾、离了轮椅寸步难行的人,如何能在一个监控密布、有人看守的别墅里,如同水汽般蒸发得无影无踪?
这完全超出了常理,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薄靳言赤红着眼,像疯了一样在房间里翻找,打开每一个柜门,掀开被子,甚至失控地看向根本不可能藏人的床底和窗帘后。
“傅辞!你出来!别吓我…别这样…”
他的声音开始变调,掺杂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哀告,近乎泣血,“求你…出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
程屹看着好友濒临彻底崩溃的样子,心痛与骇然交织,他强自镇定,再次逼问几乎要瘫软的管家:“所有的监控都确认了?每一个角度?有没有任何时间段被干扰?有没有可能是内部人…”
“确、确认了…”管家几乎要跪下去,老泪纵横,“真的什么都没有,就像…就像凭空消失了…”
就在这时,薄靳言疯狂翻找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高大的身躯晃了一下,直挺挺地跪倒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床脚与衣柜之间那片空荡的地板上。
那里,安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枚他们的结婚戒指。
孤零零地反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另一样,是一张折叠起来的从素描本上撕下的纸。
戒指被脱下了。
纸被留下了。
像不容置疑的断绝。
像所有无声痛苦的最终答案。
薄靳言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控制。
他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指,先是触碰到那枚戒指,冰凉的触感瞬间像电流般刺入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蜷缩。
然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才拾起了那张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纸。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破碎不堪,仿佛濒死之人的挣扎。然后,他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那张纸打开。
空白的纸页上,只有三个字。
那三个字,笔墨似乎用得极重,几乎要透纸背。
那三个字是:
放过我。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薄靳言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整个世界的声音、光线、色彩,都疯狂地褪去、扭曲、最终崩塌陷落。
宴会厅的喧嚣、手机的震动、媒体的闪光、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三个字面前,碎成了齑粉。
原来,他所有笨拙的靠近,所有迟来的告白,所有自以为是的保护,对他而言,都不是救赎。
而是需要祈求放过的……负累。
在他刚刚亲手构建,自以为从此坚不可摧到足以将那人牢牢护在羽翼之下的王国宣告成立的这一刻。
在他终于看清自己心意、向全世界宣告拥有的这一刻。
那个人却早已被他的爱折磨得筋疲力尽,只能用最惨烈的方式,连同所有一起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只留下这三个字,如同最终判决,将他永久地钉在了绝望的十字架上。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吞没了一切。
第63章 雪落无声
薄靳言的世界在那三个字之后,彻底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放过我。
那三个字像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他的心脏,更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他跪在冰冷的地毯上,维持着那个展开纸条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一同被那轻飘飘的纸片夺走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凝固成冰冷的琥珀将他封存在这极致痛苦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