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循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间,刚往屏风里边探出个脑袋,便活活被端坐在床边的程雪案吓了一跳。
“……二,二殿下。”
墨循不敢失了礼数,赶紧绕过屏风,单膝跪在程雪案的面前行了一礼,然后又下意识抬起眼皮偷瞄了程雪案一眼,他整个人阴沉着一张脸,周遭浑是嗜血的怒气,像极了他昔日领兵打仗踏平敌军铁骑般威风凛凛的架势。
程雪案越是冷静,越是沉默,便越是不可招惹。
跟着自家二殿下这么久,程雪案这点脾气秉性,墨循还是摸得清楚的。
其实前后也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许是洛迎窗担心楼叙白专制的安神香对程雪案的药效太猛,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里实在可怜,才在临走前专门托人给墨循捎去了消息,好让他适时赶来春风酒楼将中了迷药的程雪案接走,只可惜程雪案对于任何药物的抗药性,比洛迎窗想象中还要顽强,本来需要至少三柱香才会苏醒的药剂,放到程雪案身上却也只支撑了不到半炷香而已。
只是眼下程雪案一言不发,墨循也不敢轻举妄动,实在猜不透程雪案到底是想让人把玩弄了他的洛迎窗一行人抓回来,还是借此机会直接放走他们。
就在墨循像根木头似的杵在一旁等待程雪案的命令时,他家这位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多愁善感的二殿下,突然没由头地来了句:“我以为,她是愿意留下了。”
墨循:“……”
墨循倒是将程雪案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他这个榆木脑袋转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一句安慰他家刚失了恋的二殿下的话,干脆噤了声。
一片死寂在房间内停滞了许久,程雪案才缓缓起身道:“回府。”
听罢,墨循赶紧松了一口气跟了上去,还以为自家二殿下这是终于想明白了,打算放过洛姑娘,也放过自己。
谁知,程雪案的脚步都还没有踏出洛迎窗的房门,便又沉声道:“现在可以派人围捕了。”
墨循闻言微怔,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程雪案冷笑了一声,充满了玩味道:“在他们自以为已经逃出我的掌控后,再将他们逼上绝路,岂不是更有趣?”
此话一出,墨循的背后不由打了个冷颤——果然,程雪案对洛迎窗的感情已经近乎疯狂,他绝不允许洛迎窗逃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尤其是以这样欺骗他的手段。
墨循心里狠狠地为洛姑娘
和自己的小师弟捏了把汗,却也只能答道:“……是,属下遵命!”
与此同时,急促的蹄声在寂静的旷野中滚滚而来,五个人四匹快马正向着远离京城的方向疾驰,风刮得衣袂猎猎作响,马蹄踏碎积雪,卷起尘土与寒风。
而敏锐的风眠迅速觉察到身后的动静似乎有些不对劲:“会不会是程雪案派兵追来了?”
“不可能啊,我的药怎么可能会失效!那可是足足三四个时辰的剂量啊,够放倒好几头身强力壮的大公牛了!”楼叙白紧紧环着流筝的腰,听到左前方对自己的药提出质疑的风眠很是不满,和着风声对风眠大吵大嚷,“肯定是你自己吓自己,咱们都出京城几里地了?追兵怎么可能——”
“追兵来了!”
楼叙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付山海的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们闻声向后望去,正巧见天地一线之处,隐隐有冲锋的火光,夜色中数百骑黑甲骑兵破风而来,马蹄齐鸣,箭矢破空而至,仿佛整个黑夜都被杀气撕裂。
楼叙白见状,不由咒骂道:“这程雪案到底什么精力?难不成比九头牛还要亢奋!”
而经楼叙白这样一提醒,洛迎窗才想起来之前程雪案曾说过,他儿时被用作试药的工具,早就对很多药物都产生了极强的抗药性。思虑至此,洛迎窗的心头不免又蒙上一层哀伤和怜惜,只是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根本没有闲暇让她为现在那位高高在上要追杀自己的男人心慈手软。
洛迎窗骑在马背上,牙关紧咬,眼神之中尽是不可动摇的冷峻,她高束起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扬,满脸汗水与血迹,身后的披风已经撕裂,但脊背却依然挺直,不容一丝懈怠。
她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追兵,那样遥远的距离无法看清来者都有谁,她没再眷恋任何,当机立断地冷喝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按原计划分头逃,到老地方汇合!”
话毕,四匹马顿时向着各不相同的方向奔突而去,卷起四条灰白的烟尘。
身后的追兵一愣,旋即分兵追击。
但为首的墨循却是冷笑一声,眼神如鹰,当即锁定了洛迎窗的身影:“我们的目标在那边,随我前去请洛姑娘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