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不说话了,没一会儿开始对自己这方的兵士开始喊话:将士们啊,休得听信谗言……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沈从军为啥要请一介书生楚淮与自己一同搞事——就楚淮这张嘴,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灰的,正说反说,无论如何,都能洗脑般让人觉得自己是人间正道唯一的光。
但楚淮如今的处境,实在一言难尽,我打听了一番,连他关在皇宫里的哪个地牢都不甚清楚,周凌清也领教过楚淮的本事,自然不能让他有机会出去妖言惑众,祸乱兵心。
这般比较下来,周凌清与沈从军都是老贼无疑——从年岁上看,沈从军更胜一筹,但从谋略与家当上看,周凌清就拔高了不少。
当沈从军还做着将城内兵士饿死的春秋大梦时,周凌清从边界宣召回来的大军已然悄悄包围了郊外沈从军的大部队。
沈从军一脸懵。
城内百姓一脸懵。
朝堂上急得眼睛发绿的众朝臣一脸懵。
我也一脸懵。
即便从周凌清知晓有反兵压城就飞鸽传书,众将军最快也得六天后才收到信函。收集粮草,集合兵士又得一两天,这样远的征途,单人飞骑日夜兼程也得有个八九天才能近身长安,更何况几十万的大军,如何也得一月左右。
可就是让人意想不到,沈从军大军才冒头十天,周凌清的人就带着几十万精兵来护驾了。
不是天降神兵,又是什么?
众人正疑惑中,小九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战事解密”,大家围坐一团,听她一通天下地下后,开始对周凌清深谋远虑的帝王属性表示佩服。
原来我们都在天下太平里吃香的喝辣的那会儿,周凌清就已经盯上了沈从军,他一边铁血手腕制衡前朝,一边对沈从军毫不松懈,沈从军自以为隐秘的“昼伏夜行”行动,其实早就暴露在了周凌清的眼皮之下,自沈从军大队人马启程,周凌清派到各边界的大军也早就踏上了往长安的路,晚沈从军几日到达,一是因为路途更远些,二是因为人数更多,脚程自然就慢了些。
周凌清有多少密探,我想连他自己都不晓得,或者人家才有反心,周凌清这边就:他要造反,拿他!
不怪周凌清要做帝王,这厮头脑实在清醒。
终于,这场为时十二天的战役,以沈从军投降为终点,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周凌清处置败军之将时,为了震慑世人,选了个艳阳天,把龙椅移到了金銮殿外,请了合宫嫔妃,满朝文武与未返程的边界众将军,一起来听对反臣的宣判。
当然,合宫嫔妃里,自然也包括了在坤宁宫面壁思过的我。
我就坐在与周凌清同阶的高椅上,与他俯视众生,看他在此展示胜利者的耀武扬威。
沈从军从军几十年,许是历经过太多生死的演练,身处审判场倒失了惧意,他发丝花白,衣着破烂,眼神里却散发着数不尽的杀气。
而沈青思,从头到脚一身长袍,她低着头,看不出情绪,父女俩五花大绑的跪在阶下,都万分沉默。
“是朕仁心,给了你太多体面,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周凌清不吝眼神里的憎恶,冷沉着一张脸,正要同沈从军秋后算账。
“老子这一生战场驰骋,鬼门关都不知走了多少趟!何曾怕过谁?!你要杀要剐,痛快些!”
沈从军声音很大,唾沫星子也喷得老高。
“既然如此,那便午门凌迟吧,也好——以儆效尤。”
与沈从军不同,周凌清的声音很低,低到犹如气声一般。
沈青思此时忽的抬了头,直勾勾的盯向她的父亲,片刻后,又与周凌清交汇了眼神,这一瞬,她仿佛彻底绝望了,眼里的泪水奔涌而出,“我到人间一世……不想竟活成了这个样子……我的夫君,欲将我杀之后快,而我的父亲……丢弃我如同丢弃一颗无用的枯草……”
“小姐!您怎么可以这么看待将军!?将军从始至终都把您当成最亲近的女儿啊,他怎么肯随意抛弃您?”沈从军右侧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将领终于看不下了,开始替沈从军“申冤”,“您瞧瞧!现如今哪里是起事的好时机!?民间风调雨顺,不过半年,各处的灾民都被安抚下来,于家乡重新安了家,新政也待穷苦民众十分友好!与从前的民不聊生,四处起义相比,如今才是河山大好啊!非乱世,将军挑起战事便是失道者寡助,但将军为了小姐,为了沈家的从今往后,即便知晓不是好的时机,仍费心谋略了一场……倘若今天必有一死,小姐请一定不要记恨将军,令将军九泉下不安呐!”
这话说的,虽是在解释时局,但咋看另一个目的都是为周凌清歌功颂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