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盈盈说着抹起了泪。
不怪小俊材跟“盈姨”亲近,她连哭起来的样子都跟如烟一个模子——许这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血脉压制。
“好端端的哭什么?朕不曾发话,她还敢让人把皇子掳了去不成?”
周凌清强势插话,当然,这话是对着徐盈盈说的,下面的话,才是对我说的,“你不必这样咄咄逼人,孩子先在这里住下——临近年关,外臣同附属国的使节不间断的来朝拜,许多时候要你这个皇后来同朕一起撑‘门面’,更何况,虽子枫的婚事已到了收尾阶段,也还要你常费心,皇子还是由皇贵妃多照看——”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都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有嬷嬷他们……”
我并不死心,还在试图扳回一局。
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周凌清已然气得摔了杯,殿里又跪到一片,他骤然行至我跟前,无能狂怒,“你对个孩子这般上心做什么!?你该对孩子的父亲——对朕上心!”
他吼完径直离了未央宫,自然,我的接娃计划也全面失败。
徐盈盈虽跪着矮人半截,表情却很神气,气场少说也有一米八。
我不再看她,转身安抚着被一声噼里啪啦碎惊到的小俊材,瞧他无恙又醉心在了小玩意儿里,才也跟着出了殿。
我坐在轿撵上垂着头,想不通周凌清为啥比以前更喜怒无常,想着想着竟打起了瞌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行至坤宁宫,可我前脚进了殿,后脚就有六七个公公搬着书本奏章进了门。
小九站在一旁一脸懵的喊住了正指挥搬运的公公,“这又是哪一出小高公公?”
小高公公哈着笑回道,“奴才只管办事,主子的意思奴才怎么敢揣测——”
他说着就往前头指挥去了,嘴里一直念叨着,“都当心着点!摔碎了你们的脑袋,手里的宝贝也不能着地!”
而后,周凌清就闪亮登场了。
他背手而来,大摇大摆的进了殿里,我此时正一头雾水的看着一屋子来回穿梭的人,满眼疑问。
“养心殿的床塌了,你这里离上朝的地方最近,朕近日须日日早朝,因此,不得不借坤宁宫一用。”
天爷,眼前这个大耍无赖的人跟方才那个大发雷霆的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养心殿的床塌了,没有侧殿可以睡吗?你夜夜往后宫笙歌的时候,也没嫌离朝会的地方远啊。况且你是皇上啊,奴役几个人加班加点的造个床出来又成什么问题?
我甚是无语。
“皇上请便——”
整个皇宫都是人家的,还不是人家想宿在哪个宫里就宿在哪个宫里?
“朕冷了你这些日子,你日子倒自在——”
他说着屈身坐在了书案后头的实木椅上,四处张望。
这是看我日子舒坦,要给我寻些绊子的意思?
此时搬运书本奏折的公公也都将物件归置齐了,他们有序的退去了廊下。
殿里只剩了我与周凌清二人。
这时他才看向我再次询问,“这皇后,可还当得惯?”
现在是,交心夜话时刻了?还是又有什么幺蛾子?
我不敢多言,只点了点头,只怕说差一个字又激怒了这家伙。
他见我不搭话,倒也不曾多加为难,只一头扎进了眼前高高堆起的折子里。
这一扎就是俩时辰。
等我迷糊醒来时,他已然伏案睡的香甜,我过去悄悄将火炉往他身侧靠了靠,随手为他披上了个貂毯,这厮毫无察觉,依然打着轻鼾,他的大半张脸沉在阴影里,高挺的鼻梁,浓密而修长的睫毛,毫无违和感的组成了一张俊朗的面孔,烛火的光晕不断的跳跃着,给这厮周身加了点“人性”,仿佛只有此刻,他才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只是,区区一介苍生。
我这般瞧着他,几乎入了定,直到天边泛起白光,才被他睡梦中无意识调整“睡姿”的小动作惊了魂,立下三步并两步逃般的穿过客堂,奔去了珠帘那侧的寝卧。
等我身子卧躺在床榻上,才敢透过床纱,珠帘偷偷望向外头书案上的周凌清。
只见他身子猛的一震忽的醒了觉,身上的貂毯顺势滑在了地上,虽有那么一刻的呆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抬眼往寝卧这头瞧了瞧,而后慢步出了殿门。
这以后的每天,几乎都是如此,上朝,下朝,夜班批奏章,我与周凌清在同一屋檐下,几乎毫无交流,除了宴请外臣使节时,在一处装装样子,别的时候皆是他为他的家国大事,我履行“皇后”的本分,捎带给子枫备“嫁妆”。
而小俊材,许是待腻了未央宫,每日下学以后必往坤宁宫一趟,陪我吃茶进膳,表演“可爱”,与从前不一样的是,他对周凌清有了莫名的敌意,时常恶狠狠的看着他爹,如临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