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第一眼瞧见了,便发出一声感叹:“这么多?!”
“嗯,一时半会儿不一定能看得完。”燕玄命小太监们拿来可口的甜糕小点,清爽的冰凉蜜茶,还有一大块在地窖里储藏了半年的半人高的冰块摆在冰盆里,放置在正殿中,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与宁瓷相对而坐:“咱们开始找吧!”
“我家是元和四年秋出的事儿,那我们从元和三年末开始找?”宁瓷随手拿起一本史册,开始翻看了起来。
“不可。”燕玄将目光从书页中扬起,看向眼前的宁瓷:“老祖宗既然能在宫中执掌大权多年,她绝非善类。她不可能那么傻,将你家的事儿按顺序排列。依我看,她一定用了障眼法,将简大人的仕途始末,安插在其他年份,所以,咱们要从我皇爷爷那一辈开始查起。”
宁瓷倒吸了一口凉意,忽而觉得燕玄说得是对的。
“其实,我甚至怀疑,老祖宗把你爹的官位,品阶什么的,也都故意更换了,怕的就是被咱们查出。”说到这儿,燕玄将目光又投入到史册中:“所以,我让翰林院那帮人,把一部分的史册搬来了,没有全数拿完。”
“你怕咱们动静太大,被太后发现?”
“没错。她现在是惊弓之鸟,眼线极多,翰林院里那几个,我还不知道是谁为她篡改了你爹的身后名。所以,咱们一定要小心。”
宁瓷看着燕玄,看着他目不转睛仔细翻找史册的模样,脑海里莫名想起前世,在那个被万千火箭射杀的小佛堂里,燕玄也是这般,用他的一切,在保护着自己。
果然,只要有燕玄在,一切都可安心。
前世是这般,今生亦如此。
可宁瓷没想到的是,这些史册数量庞大,纵然她和燕玄两人一目十行地翻找着,每日找到深夜,却也是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将一小堆史册翻完。
“明儿我让他们再拿全新的一堆来。”燕玄合上最后一本书册后,看了看殿外的夜色,稍稍活络了一下脖颈,方才又温声问道:“困了吗?”
宁瓷打了个呵欠,继而又竖起了一根细长且白皙的食指,她乏力地对他道:“尚能再支撑一个时辰。”
燕玄满心满眼地瞧着她那可口甜蜜的模样儿,竟是瞧得有些痴了,忽而一阵温柔的浪潮充盈了他的整个身心。
宁瓷刚揉了揉沉重的眼皮子,却见燕玄蓦地起身,越过桌案中间那一堆堆的史册,探身靠近,看上去动作极大,下手却是极轻地对着她光洁且白皙的脑门,赏了个温柔的毛栗子。
宁瓷微微一怔,旋即,却笑着正准备恼他,谁曾想,顷刻间,她的下巴忽而一紧,被燕玄轻轻地捏住了。
燕玄的眉眼距离宁瓷不过半个手掌的宽度,却随着他越来越清晰的温热鼻息,越来越拉进的距离,宁瓷的心跳猛烈地加快了些许。
她只觉得周身发麻,全身滚烫,似是快要溺毙在燕玄驱散的距离里。
她一直都深知,只要燕玄回来,只要燕玄的心意不变,她两人之间的很多情愫终究是要正面面对。
也终究是逃不过。
她凝神垂眸,低微了眼睫,余光中的莹莹灯烛,却随着燕玄的亲昵靠近,从充盈,到半寸,再到……
“哐……亥时尽,子时起,各宫各殿,灭灯熄烛,燥物易折,小心明火!哐!”
巡更太监在殿外的一声高呼,吓得宁瓷赶紧撇开了脸颊,也挣脱了燕玄的手心。
“我……我要回去了。”宁瓷满脸羞红,堪比灯烛。她慌乱地站起身来,脚步微微凌乱地绕过仅剩的小半截冰盆,便要向着殿门那儿走去。
可她刚拉开殿门的一小条缝隙,却被身后几步赶上的燕玄“啪”地一下关紧了。
宁瓷吓得心头慌乱,头皮发麻,这一晚上,被冰盆降下的凉爽身子,顿时浮起一层细细的薄汗。
她不敢回头。
也不能回头。
因为,燕玄的双手就这么死死地抵着殿门,将她圈在了其中。
她认命地闭紧了双眼,在心底儿发着颤,腿软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雪烟。”燕玄俯身靠近,微微地低下头,凑到她耳畔,脖颈边,呼吸凌乱又滚烫地轻声细语道:“今夜太晚了,就不要回去了。”
“老……老祖宗还在等我。”宁瓷太过紧张慌乱,而显得声音都带着颤儿。
“达春正在伺候她,她根本不需要你。”燕玄的双手顺着殿门慢慢下滑,转而抚上她纤细的腰间,将她紧紧地搂在了胸前。
她依旧是背对着他,压根儿不敢回头用自己滚烫到潮红的脸颊去面对他。
可她颤抖的后脊却在此时,与他滚烫起伏的胸口紧紧相依。她忽而不知,在两人薄薄的衣衫之间,那怦然乱跳的,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