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这个如狡黠如狐的对手，给他们制造了太多麻烦。
若不是庆国之内有高雷升因为权力之争对牵制，燕国之中又有裴氏父子极力抗衡，边关或许早已失守。
如今裴氏父子已然不在，拓跋延在高压之下率十万大军压境，这又哪里是大燕军士只凭一腔热血，便能抗衡的？
疲惫之间，一位对着沙盘沉默了很久的将领忽然喃喃开口道：“也不知云麾将军如今情况如何了……若是有他在，情势也不至于窘迫到如此地步。”
在他低低地呢喃声中，温沉吟心下一酸，下意识地抬眼向着裴瑜的方向看去。
烛火摇曳之间，他像是担心引起旁人的注意一般，将自己的身影远远藏在角落的阴影里。
魏弘宣登基之后，为了替裴瑜善后，温珩特意进了一次宫，以伤势复发为借口，替他提出了归隐。
虽然明白此事背后必有蹊跷，但念及与温氏姐弟之间的情谊和宫变时的救命之恩，魏弘宣在简单地过问了几句后，便准了他的请求。
消息传出之后，将士们都心存惋惜，一代名将就这样悄然隐退，但也有很多人依旧在期盼着他的复出。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裴瑾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听到云麾将军的名号再次被提起，将领们难免都有些感叹。
更有人叹声表示：“当年云麾将军几经周旋，刻意抬高高雷升的声势，我还满是不解，如今看来，对于敌军的了解，他的确是比我等要清晰得多。这些年若不是有高雷升一直压制着拓跋延，只怕我大燕早已安宁难保！”
“谁说不是呢？”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将话接了过去：“高雷升虽然性情暴戾，嗜杀好战，但终归是个正常人，战法策略也有迹可循。可拓跋延……他就是个疯子，为了战功，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换得一场胜利，他甚至可以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做诱饵！也只有云麾将军那样的天才将领，才能知道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说实话，我宁愿面对一百个高雷升，也不愿面对一个拓跋延……”
在将领们的低低的议论声中，营帐中的气氛变得越发低迷。
虽然谁都知道未战先怯是军中大忌，但这一刻，拓跋延这个名字还是犹如魔咒一般，将每个人的心狠狠揪紧。
温北堂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将领们的议论，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议论声渐停，他才慢慢站起身来：“天色已经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吧。只是我想提醒各位的是，如今寇虏犯疆，关乎我大燕存亡。吾辈宁裂冠冕于阵前，也不教敌蹄踏故土。即便以骨为烽，血沃旌旗，也不可未战先怯，失了斗志！”
在他低沉地叮嘱声中，在场的将领面色一震，齐齐应了一声“是！”
等到他们鱼贯退出营帐之后，温北堂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立马垮了下来，开始重重咳喘。
温沉吟见状，赶紧端着热茶凑到他身前，口气中都是担忧：“父亲，你怎么样了？”
面对女儿的关切，温北堂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父亲没事……你别担心。我看你和阿珩还有阿瑜都已经忙了一天了，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温沉吟实在放心不下，却又知道他们若是不走，父亲必定也难以休息。
几经犹豫后，她正打算商量着和温珩轮流在帐中照顾，已经走到门口的裴瑜忽然转身走了回来：“温伯伯，能不能再耽误您一点时间……”
自见面以后，他对温北堂的称呼一直是“温统领”，像是想要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
此刻这声“温伯伯”一出口，不仅温北堂有些意外，就连温沉吟也满是诧异地抬起了眼睛。
但裴瑜却像是对他们的反应毫无觉察，依旧认真地解释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问问您的意见……”
虽然满心意外，温北堂还是态度温和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裴瑜抿了抿嘴唇，目光却落向了温沉吟的方向。
温北堂见状，很快反应了过来：“阿吟，你和阿珩先出去吧，我和阿瑜有话要说。”
事已至此，温沉吟明白继续留下也是无用，于是便轻轻说了声“是”，与温珩一起退了出去。
走出房间大门，温沉吟的脚步很快便停了下来。
温珩也是一脸迷惑不解的模样：“姐姐，你说瑜哥他究竟要和父亲说些什么？”
温沉吟摇了摇头，心中只觉惊疑不定。
眼下的战局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生死攸关的时候，裴瑜会在这个时候特意找到了温北堂，所为之事必定与战事有关。
只是他虽然机灵聪颖，却从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对于眼下的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卓越高深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