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吟的手被他紧握着,想要挣脱,却又顾忌着他的伤势。
尴尬之下,她也只能轻轻提醒道:“既是如此,要不我扶你起来,去床上歇着?”
马小六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自地问道:“阿吟,你方才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很高兴……”
温沉吟闻言只觉得无奈:“你伤成这样,有什么可高兴的?”
马小六看着她,声音轻轻的:“因为那个时候,你一心一意关心着的人是我……”
而不是透过他的脸,在惦记着另外一个人。
黑暗之中,他的五官模模糊糊的,只能显出隐隐的轮廓。
但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因为这期盼已久的关心而抑制不住地欢喜。
在他低低地呢喃声中,温沉吟猛地一怔,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挣脱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马小六刚才的那番话,触动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事。
她承认,在马小六独自疗伤的那段时间里,她心中惦记的一切都只和这个人有关。
这其中包括了他的伤情,他的来历,他的秘密,还有不久前刚刚发生的那个吻。
而这段时间里,她却没有想到裴瑾。
即便是方才对方躺在她怀里,那张脸与她的距离不过咫尺时,她的心都没有一刻分神。
其实理智告诉她,情况如此紧张的时刻,马小六的安危决定着未来事件发展的走向。
她会因此而紧张,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那偏偏就是某种莫名的慌乱,让她觉得问心有愧,并产生深深的自责。
见她起身之后,迅速背过身去,久久不说话,马小六的眼睛也跟着垂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慢慢站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笑:“温小姐,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在为侯爷做事,却也懂得情谊二字的份量。承蒙云麾将军看得起,温小姐又对我如此关心,我定然会尽力护你周全,不让旁人伤害于你……”
听他他将称呼从“阿吟”变回了“温小姐”,知情识趣地将彼此的距离重新拉开,温沉吟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能这样想,那便最好。如今时间也不早了,你既然已经无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先等一下!”
见她要走,马小六再次叫了了她:“这个东西……还给你……”
温沉吟缓缓转身,凝神看了看。
对方手中握着的,竟是一只银色的簪子。
那日她为了从危局中逃脱,她用这只银簪控制住了胡仪。
然而在阿贵出现后,这只簪子被对方击落,掉在了穿井巷的那栋小屋门前。
等到危局过去,她终于意识到那只簪子被落下时,那栋屋子已经被水月彻底烧毁。
纵使心中再有万般不舍,她也知道,裴瑾亲手为她制作的那份礼物,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
此刻见那只簪子失而复得,她不禁又惊又喜,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簪首处的合欢花被磕破了好几处,应该是落地时被摔坏了。
但簪子通体生亮,没有一处污渍,显然是被人认真擦拭过。
想到马小六在那么危急的时刻,还能留意到这根簪子,温沉吟欣喜之余,又忍不住有些疑惑:“你是怎么找到这跟簪子的?”
马小六笑了笑,声音轻轻的:“你平日里不爱佩戴金银玉器,却总是戴着这根簪子,我想它一定对你很重要,昨日将你救出后,没见你戴着它,我想大概是半途落下了,就留意找了找,还好我运气不错,最后总算是找到了……”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道:“这根簪子……是云麾将军送你的么?”
“是……”
温沉吟轻轻抚摸着发簪之上那朵粗糙的合欢花,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根簪子,是瑾哥去北境之前送给我的,他说等再见面的时候,会继续把它做完。可是后面每次见面都那样仓促,仓促到他根本没有心思再提起这件事……可是后面我又觉得,其实这样也很好,只要他能回来,即便这只簪子永远这样,也是没有关系的……”
马小六一直安静的听着,中途几度欲言又止。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哽咽,他才想是彻底下定决心一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在一个银匠师傅那里学了几天手艺,如果你实在很喜欢这只簪子,我来帮你做完它……好不好?”
沉沉的夜色里,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既小心,又温柔。
某个瞬间,温沉吟甚至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为了赢得自己的信任,在处心积虑地讨好,还是入戏太深,已经情不自禁地扮演起了裴瑾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