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在她的记忆中,初春时,邓漳离开邺城,而后不久,她父母便去了南江,最后,再也未归……
重牢外。
裴砚忱立在牢门旁,眼睑低垂,身侧指掌蜷起,很快,邓漳的声音接着传来。
“那时候,以为一切,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短暂分别,不曾想,却是阴阳两隔。”
“大皇子部下有个叫梁玮的谋士,心狠手辣,为人奸佞,与屈鞍积怨已久,自然也与我不睦。”
“那时正逢他因办事不利被大皇子厌斥,为保住在大皇子身边的地位,我刚离开,他就在南江途中找上了你父亲。”
“并在劝说你父亲站队无果后,为避免后期皇商再被二皇子或三皇子的人拉拢,在请示大皇子后,直接将你父母杀害,并将一切伪装成水患导致的流寇暴动。”
姜映晚指尖狠狠掐着掌心。
眼底赤得发红。
邓漳声音亦满是颤抖,那些最不能提的往事,每提一次,都像再经一次凌迟。
好一会儿,牢房中没有声音。
良久,邓漳才涩着嗓音,看向姜映晚。
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在我离开邺城后不久,容时箐也被召离了邺城,并传出,我是因为走商途中重伤,不得已喊他过去替我经商,是吗?”
姜映晚惊愕一瞬间,下意识看向邓漳。
邓漳很快给她解惑,“那个时候,并非是我将容时箐召喊过去的,真正传他离开邺城的,是大皇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知道,我暗中为大皇子效命。”
牢房外,季弘捧着招册疾步过来。
正要开口,裴砚忱一个眼神睇过来,他瞬间消音,将招册递给裴砚忱,压低声音说:
“大人,经过连续几日的重刑,屈鞍受不住刑,已经招了。”
“这是他招供的所有事,包括与邓漳的关系,以及当年那所谓的救命之恩,都在里面。”
“还有梁玮那边。”在裴砚忱将招册接过去后,季弘接着说:“陈大人说,昨日梁玮多受了整整一夜的酷刑,已经快撑不住,招供也就在这一两个时辰的功夫。”
裴砚忱扫过招册,眉眼冷得淬冰。
“告诉陈肃,接着用刑,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刑部百余道酷刑,就轮番上!直到在半个时辰内撬开他的嘴为止!”
季弘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立刻应声过去传话。
牢房中,姜映晚脑海中忽地钻出上次容时箐急切跟她强调的那句——他虽知情她父母案子的内因,但他得到消息时,早已为时已晚的话。
她唇张了又张,问邓漳:
“所以容时箐,并非是大皇子的人?”
邓漳是看着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的,知道容时箐与姜映晚那些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哪怕他们无夫妻缘分,他也不想,让这两个孩子因这种血仇的误会将过去的情谊消磨干净。
更何况,这一切,本就不是容时箐的错。
相反,他为了他这个义父,已经承担了太多。
邓漳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辈子被喜欢的姑娘误会怨恨。
“他自然不是大皇子的人。”他肯定地告诉姜映晚答案。
“晚晚,伯父被列入大皇子的营阵,本就是迫不得已,怎舍得,再将唯一的儿子,推向那火坑。”
“只是,皇权至上,哪怕有再多的钱财,也不可能与权势抗衡。”
“伯父回来的时候,还未出京城,就得知了你父母遇险的噩耗,伯父第一时间赶去大皇子私府,却被禁军关押了起来。”
“也是在那时,才得知,当年稀里糊涂被屈鞍借着救命恩情‘引荐’给大皇子,本就是一场计谋。”
“他们从很早开始,就做好了夺嫡时拉拢朝臣并设计除掉无法收为己用的朝臣的打算。”
“而我,便是他们选中的,用来拉拢你父亲的人选。”
因为他与姜祎往来亲密,因为他与姜祎关系近得如异姓兄弟。
只是大皇子的丧心病狂还远不止如此。
在先皇处处偏向他时,不管是御下,还是对外,多少还能装出几分宽松仁和来。
只是当他不再具备太子第一人选的优势后,骨子里的暴戾和以杀人为乐的恶性便迅速表露了出来。
姜家之事,便是其中之一。
姜祎虽不喜朝堂纠纷,但在皇商之位多年,再加上又有姜家祖辈几十年在朝为官,始终与人为善,人缘也好,姜祎刚去世时,姜家在京城的人脉和影响还很深。
而梁玮屡屡对大皇子进献谗言不说,还想用他自己的人将姜家的一切取而代之,而大皇子那边又素来喜欢斩草除根,享受将无法归顺的人彻底逼到绝境、看他们挣扎无门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