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去邺城的人回来了,姜家旁系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裴砚忱“嗯”了声,放下手中的笔。
季弘随着道:“根据姜姑娘的底单,属下等人将姜府的账本田铺地契等都带回来了,都在这里。”
裴砚忱捏了捏眉骨。
眼睑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他声线如常,问季弘,“姜姑娘在府中吗?”
季弘停顿一刹,才道:
“姜姑娘……好像不在。”
裴砚忱动作一顿。
漆黑冷淡的眸轻抬,冷白手指按着虎口,随口问:“今日天气不好,姜姑娘有要事出府?”
季弘有些诧异主子会过问姜姑娘的行踪。
裴砚忱素来性情淡漠,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
今日底下的人将包裹从邺城带回来,季弘知道这东西是要交给姜姑娘的,所以拿包裹的时候顺口问了句姜姑娘这会儿在不在府中,以便待会他方便将东西送去碧水阁。
却没想到,他们主子会问人家姑娘去了哪里。
他只知道姜映晚不在府中。
哪打听人家去哪儿了?
季弘快速往外瞥了眼雨势稍微小了一点的天,收回视线,他模棱两可回:
“一个时辰前天气看起来还不错,并无下雨的征兆,姜姑娘应该是那个时候出去的。”
裴砚忱没再问什么。
只道:“将东西放下,等姜姑娘回来后,派人去碧水阁传个话,让她过来一趟。”
季弘连忙点头,“是,大人。”
裴砚忱将桌案上写完的信折好,淡声吩咐:
“备车,去大理寺。”
季弘立刻去做。
一刻钟后。
裴砚忱撑着伞,走进淅淅沥沥的雨幕中。
季弘紧随其后。
马车早已停在门外。
裴砚忱来到府门口,还未踏出门槛,眸光不经意间一瞥,却见府外的朱雀大街上,一身淡青色衣裙的姜映晚正撑着油纸伞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
所隔的距离有些远。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是在裴砚忱这个角度,能看到女子敛着淡淡笑靥的大半侧脸,和眉眼处的轻松悦色。
这种不加伪装的放松,和她在他面前时的拘谨克制截然不同。
也与梦中时时刻刻想逃离他身边的虚假伪装全然不同。
裴砚忱停住脚步。
沉沉目光看向那边。
他视线在姜映晚侧脸上定格刹那,随之落在她身旁的男子身上。
但那人背对着这边,看不到脸,只能看到身量修长。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分开。
那男子往后走去。
姜映晚撑着伞往这边来。
在她走了几步,转眸间看见立在府邸门口的裴砚忱时,唇侧残余的一点弧度迅速敛去。
她脚步停了一刻。
隔着雨雾与他对视两眼,才快步走过来。
冰冷的雨水打在竹青色的油纸伞上,凝聚成豆大的雨珠再顺着伞沿划下,砸在地面上,洇出一片片水花。
姜映晚走至府门口,停在他几步之外。
同他对视,轻声打招呼,“裴大人。”
裴砚忱晦涩幽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青竹伞面下的女子眉眼如画,红唇淡抿,在朦胧的潮湿雨雾中,这双清透到极致的眼眸都仿佛沾染上了几分水汽。
只是她唇侧的点点笑意温和却也透着拘谨,与方才她眉眼间的悦色完全不同。
裴砚忱握着伞骨的指尖紧了一分。
神情中看不出情绪。
瞧着她问:
“方才那人是谁?”
姜映晚顿了顿,说:
“是曾经在邺城的旧识。”
裴砚忱没再问别的,踏出门槛,越过她身旁时,只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留下一句:
“姜家旁系的事情解决了,今日申时初,来翠竹苑。”
说罢,他上了马车。
季弘对着她点了点头,随之跟了上去。
姜映晚转身,狐疑地看着马车扬长而去。
她好像觉得,裴砚忱今日的心情,尤其的差。
就像……谁惹了他生气一样。
不过她并未过多纠结。
裴砚忱这个人,冷淡疏离,距离感极强。
难以让人接近。
大概是他常年身处上位、手握重权缘故,让他身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而且就算不谈这几次短暂的接触,单是从别人嘴里也听到过不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权倾朝野、冷血冷情、手段狠绝的传闻。
更别说,自从上次在翠竹苑的书房过后,她与裴砚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姜映晚抛之脑后。
今天这场雨来得突然。
她身上的衣裙裙摆打湿了不少,裴砚忱离开后,她未在门口久留,随之回了碧水阁换衣服。
—
申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