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刺破云层,天光微亮。
尔虞我诈,真是心累。找到师父她就告老还乡,朝堂之上,她真是一天不愿多呆。她紧贴中衣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呼...”叹了口浊气。
不错,又活一天!
“陆校尉留步。”
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北脚步一顿,缓缓转身,是须发已有些灰白的林之蕃。
“林院判。”小北抱拳行礼,姿态恭敬。
“校尉肩伤,非同小可。”林之蕃缓步走近,目光扫过她右肩:“昨日在濯王府上匆匆一瞥,脉象沉涩,气血两亏,兼有外邪侵扰之兆。”
“今日既已面圣,职责暂了,烦请陆校尉随老朽去趟太医院...”
“多谢院判大人挂怀。”小北立刻婉拒,语气诚恳:“末将府中已延请军医,用过药了。不敢再劳烦院判大人费心。”
林之蕃有些灰白的眉毛微微蹙起。
昨日他搭脉时就存了疑窦,那脉象沉涩虚弱不假,但底子里却有体阴亏损之兆。
加之眼前这人过于清秀的面容,身形骨架也略显单薄,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荒谬却挥之不去的念头。
今日再见,那股疑虑更重了。陆小北越是推脱,他心中的疑云便越重。
“军医或精于外伤止血,于内里调养、经络续接,未必及得上太医院的底蕴。”林之蕃语气坚持,向前一步力:“陆校尉为国负伤,陛下与濯王关切,老朽身为院判,若不尽心,便是渎职。况且...你肩上刀伤极深,恐已触及筋骨,若处置不当留下暗疾,日后于你征战沙场、为国效力,皆是隐患。随我来吧。”
最后一句,已带上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没法再加以推脱了。
以林之蕃在宫中地位,加上刘濯的旨意。再做推诿显得可疑,且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
“有劳林院判挂心。”小北垂下眼睫,:“末将皮糙肉厚,本不当劳动院判大驾,实在有劳院判大人。”
太医院深处,林之蕃的诊室内陈设古朴雅致,一排排紫檀药柜肃立,林之蕃关上房门,示意小北坐下:“伸手。”
小北依言将左手腕搁在脉枕上。
林之蕃三指搭上她寸关尺,凝神细品。
屋里安静得很,落针可闻,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林之蕃的眉头越皱越紧,指下的脉象,沉细而弱,气血亏虚之象确凿无疑,然而脉息阴柔,绝非仅仅是伤后体虚能解释的。
抬眼,再次审视眼前之人,纤细的脖颈,紧抿的唇线:“陆校尉。”
“褪下上衣,容老朽一观创口。”
第43章 林伯伯
最坏的情况,还是没躲过。她强自镇定,放在膝上的右手却已悄然握紧。
“末将...粗鄙之躯。伤处军医日日换药,已见愈合之象...”
“陆小北!”林之蕃猛地一拍案几,吓她一跳:“讳疾忌医,乃取死之道!你肩胛之伤关乎你日后能否再执刀剑,在老朽眼中,只有病患,何分贵贱?!脱!”
...懂了,林之蕃应该是已经意识到不对,才会如此连讲理带吓唬的,一惊一乍想让她露马脚:“院判大人,”事已至此,推脱只会是欲盖弥彰。林之蕃的怀疑绝对是已经有了些猜测,今日若不给他一个“真相”,他绝不会罢休,甚至可能立刻上报,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再争辩只是站了起来。然后,在林之蕃愈发惊疑的目光下,双膝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林之蕃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你...你这是何意?”
“因为...末将...无法在院判大人面前宽衣。”有七分把握,林之蕃的为人,小北有七分把握,接下来的是险棋,能不能走出活路,完全看林之蕃人品。她看着林之蕃,一字一句:“我......是女子。”
“什...什么?!”林之蕃指着跪在地上自己,手指颤抖:“你...你再说一遍?!女子?陆小北,你可知欺君罔上,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是何等滔天大罪?!”
“我知道。”小北声音平静:“所以...跪求院判大人...”
“荒谬!简直荒谬!”林之蕃眼中惊骇:“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潜入朝堂,接近濯王,意欲何为?!”林之蕃眼神警惕,已经在私下查看有没有什么趁手武器能防身了。
定是脑海中闪过无数阴谋诡计的念头,觉得她要杀人灭口了。
“林院判不用紧张,我并非奸细,亦无颠覆之心。”犹豫过后还是说了真实身份:“我本是...定国公谢严之女,谢旬宁。”
“谢...谢旬宁?!”林之蕃瞳孔骤然收缩,看得出来,没轻信她的话。
想来也是,麟德殿上,那个骄纵自负的“谢旬宁”才应是将军府女儿的样子,自己这样的...说出去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