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陈萍叫过来。”
“是。”王五一点儿没犹豫,就跑了出去。
“一会儿让陈大夫看看,拿些化瘀的药膏擦擦。这几日,别去厨房那边了。”
安抚好阿瑾,小北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她没有回正厅,也没有去书房,而是径直走向演武场。
阿骨正在场中练刀。少年身形已如出鞘的利刃,动作迅猛狠辣,刀锋破空之声带着凛冽的杀气。见到小北,他立刻收势,快步上前:“小北哥?”
小北负手而立,目光扫过空旷的演武场,确保四周无人。她压低声音:“府里新来的管事,姓张的,厨房那个。”
阿骨眼神一厉:“嗯。”
“手脚不干净。”
“查清楚他的底细,和刘濯哪个眼线接头。找些‘错处’,不必大,但要足够恶心人。寻个由头,找个‘不懂规矩’的新护卫,跟他起些‘冲突’,‘失手’教训一顿,让他躺上十天半月。动静不必大,但要让他知道疼,更要让他背后的人知道,这府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伸爪子。”她顿了顿,补充道,“手脚干净点,别留把柄。还有,府内所有新进仆役,暗中梳理一遍,不安分的,寻机慢慢清出去,换些‘老实’的进来。”
“明白!”阿骨点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惶然的少年,小北的命令就是他的方向,保护阿瑾和小北哥的安稳,是他刻进骨子里的念头。
小北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除夕的雪,终于在傍晚时分停了。
淩朝皇城披上厚厚的银装,陆府檐下的冰棱被新贴的桃符映出一点黯淡的红。
这是永初二年的除夕,新朝的年节,宫城内外张灯结彩,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一派虚假的升平。小北却只想躲开这满目的喧嚣。
“小北哥,”阿瑾捧着一件厚实的玄狐斗篷,眉眼间是小心翼翼的期盼:“林伯伯派人来邀我们去他府上过年。”
阿骨站在廊下阴影里,只一双清亮的眼睛望向小北,眼里也是期盼的。
新年除夕,阿瑾和阿骨的年纪其实也正是想要热闹的时候。
只是俩孩子知道她累,不愿再叨扰她。
小北目光掠过阿瑾手腕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青紫淤痕,那里敷着调制的药膏,颜色已淡了许多。
她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冷意:“好啊,走吧。”
马车碾过宫道,车轮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车内燃着小小的暖炉,阿瑾特意换上了新做的藕荷色夹袄,衬得小脸莹白,眉眼间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
林府早已张灯结彩,暖意融融。
不大的院落,此刻却盈满了人间最熨帖的暖意。
门扉一开,食物的浓香、炭火的暖意、孩童的嬉笑便扑面而来,将门外凛冽的朔风彻底隔绝。
林伯伯的夫人,是位慈眉善目、鬓角已染霜色的妇人,未等小北行礼,便已上前,温热的手一把握住了小北冰凉的手指。
“好孩子,快进来!冻坏了吧?”林夫人的声音带着关切,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流连:“瞧这瘦的...老爷说你身体不好,我特意炖了当归黄芪鸽子汤,最是温补气血。”
小北身体微微一僵。
这过于直白的关怀,陌生得让她无所适从。
第112章 逾矩
习惯了刀光剑影,习惯了尔虞我诈,习惯了在泥泞和血污里独自挣扎,却唯独不习惯这样纯粹的、不带任何算计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指尖却被林夫人更紧地握住。
“娘,您别吓着小北哥!”林之蕃在京中开了间小有名气医馆的儿子林怀仁笑着打趣,他身边依偎着温婉的妻子和两个扎着红头绳、脸蛋红扑扑的稚子。
一家人看向小北的眼神,皆是善意、温和的笑意,仿佛她本就是他们缺失多年、终于归家的亲人。
林之蕃捋着胡须站在一旁,眼中都是温和,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背,低声道:“好了,让孩子们自在些。小北不是外人。”
“对对,不是外人!”林夫人恍然,眼角却微微湿润,拉着小北往温暖如春的饭厅走:“快坐下!都坐,今儿个不讲那些虚礼,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年夜饭!”
八仙桌上菜肴热气腾腾,摆得满满当当,皆是家常却用心至极的滋味。
“小北啊,尝尝这个,”林夫人声音温婉,给她夹菜。
“还有这几个点心。”她指的几样,芙蓉糕、栗子酥、小巧的梅花香饼,无一不是当年谢府小小姐谢旬宁最爱的零嘴儿:“我...我照着旧时京里的方子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小北执筷的手顿了一瞬。
眼眸低垂,落在那些熟悉的点心上,仿佛被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