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你受了伤,又一个人在野外待了几天,精神紧张很正常。你说的那个‘他’,有没有可能是……嗯,某种大型动物?比如熊?或者只是你的幻觉?毕竟头部受伤也会……”
“不是动物!不是幻觉!”
顾青猛地打断他,几乎是在尖叫,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指向森林。
“他就在那儿看着!他回来了!他会把你们都撕碎!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挫败而扭曲变形,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艾米被顾青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扎克身后缩了缩。
“好了好了!”布莱恩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你这家伙神志不清了!莉兹,把急救包拿来,再给他处理下伤口,吃点东西,睡一觉就好了!”
他完全将顾青的警告当成了遭遇野兽袭击后产生的创伤性癔症。
莉兹撇撇嘴,但还是起身走向一个背包。很快,她拿着一个便携急救包回来,蹲在顾青面前。
她解开顾青脚踝上那用不知名兽皮和坚韧藤蔓胡乱捆扎的固定物,露出了下面肿胀发紫、伤口边缘还有些渗血的脚踝。
“老天,这包得什么玩意儿?原始人吗?”
莉兹嫌弃地皱着鼻子,拿出消毒湿巾和干净的绷带。
当冰冷的消毒湿巾触碰到伤口边缘时,顾青疼得浑身一哆嗦,却咬着牙没吭声。
莉兹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毛躁,但比起杰森那种毫无知觉的、纯粹功能性的“处理”,这来自人类的触碰,带着体温和某种粗糙的关切,却让顾青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产生了一丝诡异的、不合时宜的松动。
绷带缠绕得虽然不算美观,但固定性很好,远比杰森那原始的捆绑要舒适安全得多。
随后,一罐打开的、带着体温的八宝粥被塞到他冰凉颤抖的手里,温热的、甜腻的气息钻进鼻孔。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被塞进了他另一只空着的手里。
顾青低头,借着篝火的光,看清那是一个小巧的、塑料外壳的哨子。
戴夫的声音低沉而简洁,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顾青身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什么不对劲,用力吹响它,我们会听见。”
戴夫的话很简短,没有布莱恩的咋呼,也没有扎克的探究,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务实的力量。
这小小的哨子,像一块微不足道的浮木,在顾青被恐惧彻底淹没的意识之海里,投下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和……荒谬的依靠感。
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那个塑料哨子,冰凉的触感硌着他的掌心。
“戴夫,你也跟着他发神经?”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戴夫没理会女友,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顾青那双盛满惊惶和泪水的眼睛,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顾青低下头,看着手中温热的八宝粥,又看看脚踝上干净规整的绷带,再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哨子。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猛地冲上心头。
他在做什么?
他在接受这些注定要死的人的照顾?
他在依赖这片刻虚假的安全感?
而那个真正的死神,此刻正像最耐心的蜘蛛,潜伏在咫尺之外的黑暗里,冷冷地编织着杀戮的网!
他应该继续嘶喊,应该推开他们,应该不顾一切地逃跑……
但他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疲惫和恐惧,那点刚刚获得的、微不足道的“舒适”像致命的毒药,麻痹着他的反抗意志。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
杰森沃赫斯如同森林本身投下的一道凝固阴影,无声地伫立在距离营地篝火圈边缘仅仅二十米左右的一棵巨杉之后。
粗糙的树皮紧贴着他冰冷、坚硬如岩石的后背,将他魁梧得近乎非人的身形完美地融于深沉的黑暗之中。
前方,跳跃的篝火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微弱生命,只能徒劳地勾勒出他面具边缘模糊的轮廓,却无法照亮那深陷在眼洞中的、永恒的冰寒。
他的视线,如同两道无形无质却又沉重无比的铅柱,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枝叶和喧闹的光影,牢牢地钉在篝火旁那个单薄的身影上——顾青。
他看到那个聒噪的红发雌性(莉兹)蹲在顾青面前,用一些白色、柔软的条状物(绷带)缠绕在顾青受伤的足部。
他看到另一个雄性(布莱恩)将一罐冒着热气的、散发甜腻气味的糊状物塞进顾青冰凉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