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房间角落那个小小的、半人高的冰箱。
那是他房间唯一的“异常”物品,对外宣称是为了存放一些需要冷藏的药品和冷饮。
他颤抖着手拉开冰箱门。
冷白色的灯光倾泻而出,照亮了里面寥寥无几的几瓶矿泉水和几盒未开封的速食沙拉。
一股属于正常冷藏食品的、微弱的冷气扑面而来。
然而,当顾青的目光落在那片空荡的、冰冷的金属隔板上时,一股更加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
藏起来……藏在这里……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扭曲的、仪式般的诱惑力。
仿佛将这个来自水晶湖森林深处、沾着未知猎物鲜血的肉块,放进这个象征着人类文明、储存日常食物的容器里,就能完成某种隐秘的、亵渎的仪式,就能让他与那个冰冷的、永恒的存在,建立起更深的、无法斩断的连接。
他动作近乎粗暴地拨开那几瓶碍事的矿泉水,腾出最底层、最隐蔽的位置。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决绝,将那个散发着泥土与血腥气息的树叶包裹,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深绿色的阔叶衬着银白色的金属隔板,冰冷的光线打在叶片上凝结的水珠和那抹隐约透出的暗红上,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协调的画面。
“啪嗒。”冰箱门被轻轻关上。
那抹来自森林深处的原始血腥,被囚禁在了象征现代生活的冰冷金属盒子里。
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安全”感,伴随着更深的自我厌恶,瞬间攫住了顾青。
他靠着冰箱冰冷的金属外壳滑坐到地上,蜷缩起身体,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结束了……暂时藏起来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门外骤然响起的敲门声狠狠击碎!
“哥!开门!”
顾小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你刚才拿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敲门声急促而有力,咚咚咚地砸在门板上,也砸在顾青紧绷的神经上。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惊弓之鸟般的恐慌。
他不能开门!绝对不能!
“没什么!说了是捡的东西!别管我!”
他朝着门外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扭曲变形。
“我闻到味道了!”
小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欺骗和被怪异所惊吓的愤怒。
“一股土腥味儿,还有……还有股怪怪的味儿!你骗鬼呢!开门!让我看看!”
“不行!走开!”
顾青几乎是吼了出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地板缝隙。
门外的顾小雅显然被这前所未有的激烈抗拒彻底激怒了,也或许是被那挥之不去的诡异气味和顾青反常的态度所惊吓。
她不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更加猛烈、近乎暴躁的敲门声,甚至开始用力拧动门把手!
“咔哒!咔哒!”
门锁因为外力粗暴的拧动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小雅!别闹了!让你哥休息!”
母亲带着哭腔的劝阻声传来,但显然无法阻止情绪上头的妹妹。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顾青。
他不能让她进来!
不能让她看到冰箱里的东西!
更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此刻脸上可能流露出的、属于怪物的神情!
几乎是出于一种绝望的本能,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用整个身体死死地抵住门板!
冰冷的门板贴着他的后背,门把手在他腰侧的位置被外面的人疯狂地拧动着,每一次震动都传递到他的脊椎,带来一阵阵麻痹般的恐惧。
“开门!顾青!你给我开门!”
小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是愤怒、委屈和一种被至亲之人排斥在外的巨大恐惧混合而成的爆发。
门把手被拧动的力量越来越大,门板在顾青的全力抵抗下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嘴唇被咬破,还是灵魂深处涌出的腥气。
他用尽全身力气抵着门,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身体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就在这绝望的对峙中,在门板被拧动发出的刺耳噪音和妹妹失控的哭喊声中,一个冰冷、清晰、带着绝对非人感的意识碎片,如同毒蛇般猛地钻入了顾青混乱的脑海:
(……麻烦……清除……)
那意识冰冷、直接、毫无情绪波动,如同预设好的杀戮程序被触发。
指向清晰——门外制造“噪音”和“阻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