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做的,是更加用力地、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死死扣住父亲的手臂。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如同五根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铁锥,透过薄薄的衣袖,狠狠刺入父亲温热的手臂皮肤。
父亲的身体猛地一僵!
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
那非人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指尖无法抑制的、细微却高频的颤抖,如同电流般传递着儿子灵魂深处巨大的恐惧和失控。
这绝不是被撞疼了的正常反应!
父亲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心疼如同潮水漫上,却被更深处的困惑和一丝极力压制却无法根除的……
对未知的惊惧所阻挡。
他强压下喉头的梗塞,用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安抚性地、带着一种近乎触碰易碎品的僵硬,轻轻拍了拍顾青那只冰冷得吓人的手背。
“别…别怕,爸在呢,爸在呢…没事了,没事了…”
声音干涩,试图稳定儿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仿佛命运的恶意嘲弄,大厅另一头儿科急诊区的门猛地被撞开,一个孩童撕心裂肺、穿透一切的哭喊声如同淬毒的标枪,毫无预兆地狠狠扎穿了整个大厅的喧嚣!
“呜哇——!!!放开!放开我!不要打针!妈妈!疼死啦——!!!啊啊啊——!!!”
那哭声,是生命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和剧痛凝结成的尖叫,其穿透力和蕴含的绝望能量远超任何成年人的呼号。
它如同无形的、高频震荡的锥子,轻而易举地、彻底地粉碎了顾青依靠意志和杰森冰冷屏障勉强构筑的脆弱防线!
也瞬间撕裂了杰森那层模拟出来的死寂过滤网!
那纯粹的、属于幼小生命的极致恐惧,像一股裹挟着高压电流和血腥味的绝对零度寒流,蛮横地灌入顾青毫无防备的意识深渊!
无数破碎的、染着暗红血色的画面在眼前疯狂闪回、叠加、共振:
*昏暗林间濒死的凄厉尖叫(与此刻孩童的哭喊诡异地重合、放大)、
*斧刃劈开血肉时沉闷粘稠的噗嗤声、
*自己胸腔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绝望的喘息、
*脚下湿滑腐败落叶的触感、
*背后那沉重如山的、无法摆脱的死亡阴影……
水晶湖那冰冷彻骨、充满铁锈腥气的噩梦,在这现实孩童的尖锐哭喊声中,与现实医院大厅浑浊的空气、晃动的人影、刺目的灯光发生了恐怖的融合与共振!
界限彻底模糊!
‘不——!停下——!!!’
顾青的意识在血色的记忆漩涡中疯狂下坠,理智的堤坝在洪水中土崩瓦解。
‘专注!’杰森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强硬、冰冷,如同骤然收紧的、带着倒刺的精神铁箍,试图强行锁住顾青那如同流沙般崩散的意识碎片。
他不再尝试过滤声音——那哭喊的穿透性力量超出了过滤的阈值。
他转而将自己的核心感知状态——一种如同沉入水晶湖最深处、被厚重淤泥和永恒黑暗包裹的、绝对的、冻结一切思维的死寂——如同最沉重的铅块,狠狠“塞”进顾青的意识中心。
那是一种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停止思考的“虚无”,试图用绝对的“空”去覆盖、湮灭那尖锐的哭喊和恐怖的闪回画面。
同时,一股更强烈、更本质的、属于杰森本身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压迫感(并非恐惧,而是更高阶的、纯粹存在的威压)弥漫开来,不是为了恐吓顾青,而是为了用更强大、更“熟悉”的、属于他们的共生黑暗,去强行“吞噬”那外来的、陌生的、刺激性的恐惧洪流。
就像用一张巨大无边的、吸收一切光与声的冰冷黑洞幕布,猛地罩住那颗在黑暗中尖叫爆裂的太阳。
“呃啊——!”
顾青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被扼住喉咙般的闷哼,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声波巨锤狠狠砸中腹部!
他死死捂住耳朵,指甲深深陷入头皮,带来细微的刺痛也无法抵消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震荡。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向下滑落,最终蜷缩成一团剧烈地筛糠般颤抖。
喉咙里溢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如同被陷阱困住、濒临绝境的小兽。
杰森的精神介入如同给失控引擎浇下液氮,强行压制了最剧烈的感官爆炸和闪回风暴的核心能量,避免了顾青彻底精神崩溃或发出更失控的、可能引来更多麻烦的尖叫。
但这“治疗”本身带来的负担同样巨大而冰冷:
顾青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入了冰冷黑暗的万米海沟,杰森那非人的、沉重如山的意志像恐怖的水压一样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残存的意识,让他无法呼吸,思维近乎凝滞,只能被动地、痛苦地承受着这冰冷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