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想了想。
“姑娘所说的硬气,是对待夷人的态度?”
杜惜晴点头。
黄鹂:“其实朝中那些贵人,在面对夷人时, 都很软弱, 要不然, 也不会这般割地求和。”
看来面对夷人这般痛快割地, 不全是因为皇帝。
杜惜晴想。
黄鹂气鼓鼓道:“他们好似都不在乎这些。”
杜惜晴先前还有些奇怪,谢祈安强势如此,除了对圣上狠不下心,为何还会在面对夷人这事上,处处被牵制。
原是朝中,大多人都是这般想啊……
黄鹂:“想来端王殿下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自尽了吧。”
“如今割地都割到了黄水,这离京城也不远了, 不如连同京城也一并割了。”
可能是说到了气头上,黄鹂语气都带了些怨气。
杜惜晴却笑:“都割完了,我们去哪儿呢?”
这一问,黄鹂卡住了。
她似是没想过这些,呆呆地望着杜惜晴。
“在我小时候,灵州那块就不怎么太平了,因着夷人虎视眈眈,所以城里的将领总是换来换去,于是乎城里的大官也是换来换去,这每次新来个将军,下面的人就要想着怎么投其所好。”
杜惜晴笑。
“我父也不例外……一开始,城里的富户们都还怕,怕那新官上任先拿他们开刀。”
“结果没有。”杜惜晴笑道,“那些大官也是人,爱钱爱色爱权。”
杜惜晴还是笑:“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因为这官谁来当都一样,钱财给够了,马屁拍到了,该如何过日子还是如何过日子。”
杜惜晴:“所以那些富户根本不在乎这官是谁,也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不在乎边疆战事告急,反正自家的日子没有变就行了。”
“我原以为只是我那家乡才是如此。”杜惜晴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如今一看,京城里的贵人竟和那些富户没有多少区别。”
黄鹂:“……那夷人若是打进来,我们的日子会变吗?”
杜惜晴望着她。
“……我不知道,灵州未失陷前,我父也是这样想的。”
“他甚至还想着讨好那夷人。”杜惜晴又是哼了一声,“结果那阵子闹了旱灾,粮食不足,夷人就是想抢也没有,可行军打仗总是要吃的,于是城内的人,就变成了粮食。”
黄鹂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这……这……”
杜惜晴笑了好几声,一时间不知是在说旁人,亦或是在说自己。
“真是愚蠢,以为摇尾乞怜,阿谀奉承,一退再退便能过上好日子?”
“说得好!”
杜惜晴被身后传来的一句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就看到那门外正站着一个人,是谢平疆。
谢平疆:“我就猜到你要语出惊人,便没让人跟进来,果不其然……”
杜惜晴松了一口气。
“阿姊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谢平疆:“二郎棍子刚打完,就闹着要见你,我哪有时间提前同你说。”
杜惜晴一惊,急忙问道:“二郎伤得重么?”
“他胸前中了一刀都无事,这些皮肉伤算得上什么?再说宫人下手有留情,应该是圣上示意的。”
谢平疆说着还冷笑起来。
“这时候,圣上倒装起好人了。”
谢平疆:“比起身上受的伤,二郎心中伤得更重,我们原以为自家人怎么闹,都不会,闹到这般地步,我父怎就……怎就……”
说着,她张开嘴,似是要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一声叹息。
谢平疆:“二郎是鲁莽,可说实话,这事……我都很难……不去怨圣上。”
应是脑中很乱,她说话都有些没头没尾。
“二郎在殿前质问他,你猜他什么反应?”
杜惜晴仔细看了几眼她的神色,发觉她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杜惜晴思索片刻,道。
“……奴家不知。”
谢平疆:“圣上不敢看我们,他躲开了……原来他也知道这事,他做得不对啊。”
说完,她哈哈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明白,只是被奸人蒙蔽了,割地也好,亲子自尽也罢……”
“原来,原来圣上什么都明白,是我们自欺欺人。”
谢平疆咬紧了牙关,额上一根青筋鼓起,一路绵延到了眼角。
“枉我一家为他这般出生入死,他竟这般……这般……冷漠。”
她喃喃的说了几句,可是语气过轻,杜惜晴也没听出她说了什么。
紧接着谢平疆又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