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人的本事,一分没减。
“就到这儿,”何霁月语气不容置喙,“你方才道身体不适,我不勉强你。”
寂寞的身心难得受到慰藉,闻折柳还没舒坦个够,一听何霁月要到此为止,急的眼睛瞪得溜圆,匆匆抓住何霁月抽离的手:“我可以。”
生怕方才那句话说得太轻,何霁月没有听清,他又用白皙脸颊蹭她手上粗糙的茧,缓慢从薄唇吐出鼓励话语。
“无欢,我不勉强的……你再疼疼我,好么?”
他像只被主人抛弃过的猫,机缘巧合,再度回到主人的怀抱,却没胆量再像以往那样,趴在主人的怀里撒娇,只敢小心翼翼在主人脚边蹭,祈求得到一丝垂怜。
何霁月浑身一颤。
多少回了,闻折柳求人的招数还是不见改。
先前他屡试不爽,恃宠而骄,仗着她的纵容,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她为他,险些连阿弟和小弟都不要了。
如此危险的野猫,她可不能再碰了。
“差不多了。”何霁月冷声抽开手。
掌心里的暖源一空,闻折柳目光下意识循着何霁月那只手而去。
“什么差不多了?”他眼尾霎时发红。
何霁月阖了下眼,俯身着来时匆忙,急切蹬到榻旁的黑靴。
“我得走了。”她头也不抬。
腹中胎儿察觉到母体的远离,迫不及待抽动起来,指引着父体追随母体而去,闻折柳抿唇,咬牙忍过腹中一阵比一阵急,一阵比一阵重的剧痛。
他竭力忍耐,奈何收效甚微,一张口,又带上痛极了的喘息。
“你,只来这么会儿,又要走了么?”
他没再追问何霁月之前在京郊抛下他的事,只是暗戳戳用了个“又”字,试图唤起何霁月对他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
何霁月偏过头,避开他充满希冀的眼。
“我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我只能待一刻。”
她耸了下肩:“反正你也不喜欢被我强迫,我走了,你不该开心么?怎么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不错,按照这个逻辑,他的确该雀跃,但一想到她要走,他心跟针扎一样疼。
她又要抛下他了。
还是以这种“和我在一起,你也不快乐,放了你,你我都自在”的姿态。
可他何时说过,他不喜欢?
闻折柳双目赤红,一字一顿。
“你走,我,喜极而泣。”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何霁月连着眨了三下眼,垂头收拾自己,闻折柳攥紧手中被单,向来明悉的头脑乱成了团浆糊。
他怎地又说气话?
分明他心酸极了,压根不想让何霁月走,嘴里却说着与之相反的话。
他不该这样的。
无欢吃软不吃硬,他态度越强硬,无欢只会像领兵打仗棋逢对手那样,拿出所有的实力来对付他,而不是如他所愿进行垂怜,这个时候,他该说些软话才是。
“行,你高兴就好。”
闻折柳正纠结怎么挽回刚才那句拒绝的话,何霁月已动手换上那套掩人耳目的夜行服,面无表情答复。
……她反应怎么如此平淡?
闻折柳心又是一揪。
她越是无所谓,他越是害怕。
虽说何霁月久居高位,一般情况下,喜怒不形于色,可对着他这个青梅竹马,多少还是会有真情流露。
现在她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听了他一句明显带着相反意味的话,也跟没事人似的,左耳进右耳出,是完完全全将他当外人看么?
“无欢,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嗓音艰涩,好似粗粝砂石相互摩擦,勉强挤出一句像样的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何霁月直起腰板,淡淡发问。
她桃花眼低垂,投来道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
充满侵略性的视线,上下打量仅在肩头松松搭了件沾上暧昧痕迹的里衣,隐约透出无限好风光的闻折柳。
如此威压下,闻折柳嘴唇直哆嗦,宛若被扒光衣裳,在大街上赤身裸体站着,受着来往行人闲言碎语,以及批判目光,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沉默作甚?不是要解释么?”
何霁月慢条斯理套上黑面罩,冲嘴皮子直发抖的闻折柳扬了扬下巴:“我再给你半刻,你说。”
“我,”闻折柳咽了口唾沫,却还是没掩住尾音的破碎,“我不想你走。”
“嗯,”何霁月颔首,“还有么?”
闻折柳抽了下鼻子,小心翼提出他自己都很清楚,大概率会被拒绝的要求。
“你……能留下来么?”
何霁月垂下睫毛,掩过桃花眼受风掀起的那阵波澜。
“不能。”
她拒绝得很干脆,甚至没有多考虑两息,宛若这件事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压根无需反复推敲,即刻便可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