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月直觉他这话虽不假,但也不全真,一下探不到闻折柳问这话的底,她不由烦躁。
“没你什么事。”
闻折柳不信。
陈瑾说关泽唤她过去,事关他闻氏通敌一案,那怎会与他无关?
何霁月见闻折柳三番五次欲言又止,明显是有话要说,在大理寺落下的疑惑开始生根发芽。
他如此忸怩,莫非是真知道些什么?
她侧过身:“闻折柳,关于你娘爹通敌一事,你是何时知晓的?”
此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紧张情绪如春笋冒芽,闻折柳胃府登时抽着疼起来。
他该如何答?
道幼时夜里吐了血,担心母父发现悄悄往头上抹,一不留神看见镜中的自己头顶有莲花印记,吓到直奔相府主殿,撞破养母与生父行房,他们道出他不可见人的身世,还抱着吓坏了的他哄了一夜?
何霁月身处行伍多年,审过不少人。
像闻折柳这般怎么问都不开口的人有,还不少。
但这样不做声的行为,往往透出一个讯息,心虚。
“你果真不是在官兵上门逮捕你母父时,才知道他们通敌的,说吧,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一月前,六月前,亦或一年前?”
被何霁月审犯人般翻来覆去的问法弄得心慌意乱,闻折柳手掐着胃,默默弯下腰。
好痛。
胃里翻绞,心脏也跟着难受。
“还不说话?难道时间是要再往前推么?”
闻折柳呼吸愈发急促。
她到底查出了什么?
闻折柳扒着船沿,“哇”一下吐出早上喝的那两口粥,水花飞溅,他也不知道躲,只掐着胃继续哕,看他这架势,像是要生生将心肺都呕出来。
何霁月冷冷瞧闻折柳,首次没凑过去帮他拍背嘘寒问暖,只划桨。
他不答,定是心中有鬼。
可若他一早知晓母父通敌,那他在其中,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分明知晓,她最恨叛国贼!
胃里阵阵痉挛,闻折柳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疼,哪儿都抽着疼。
冷汗顺着脸颊与脊背往下,起先是热的,受冷风一吹,又变凉,挂在身上,惹得黏腻难耐。
偏生船只颠簸不断,闻折柳折腰,冲结了薄冰的湖面又倒出两口胃液。
何霁月蹙眉。
他这般难受,是装的,还是真的?
若是装的,未免太像,若是真的,未免太巧。
她问这么多,不过是想听到他亲口道一声“郡主您猜错了,奴从不知母父通敌一事”,但他三番五次遮掩,是为何?
闻折柳难受得直不起腰,何霁月陷入沉思,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到了对岸。
等在岸边接应的陈瑾不解。
闻折柳被困湖心亭,郡主追了过去,如此干柴烈火,两人回来之时,不应该你侬我侬么?怎地冷冷清清?
“把他关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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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何霁月落地后,撂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是。”陈瑾冷汗直冒。
这俩吵架了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闻折柳向来爱自由,郡主一句“关起来”,无异于天大的酷刑。
闻折柳攥紧藏在袖中的信,忍着胃中绞痛,慢慢挪下船。
“为何?”
“这是对你乱跑的惩戒。”何霁月双手抱胸,俯视弓起背的他。
“奴没有乱跑,只是在郡主府散心,”闻折柳据理力争,“您只是让奴每晚在偏殿候着,没说不让奴白日外出行走。”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用帕子掩了下,随后露出的鼻头发红。
像只受了凉的乖顺宠物。
宠物是真的,乖顺是假的。
“请郡主明查。”
他嘴上说着让她明查,腮帮子却气得发鼓,分明是只认“奴没有错”一个答案。
气性真大,又在恃宠而骄。
或许关泽说得对,她真该将闻折柳送去大理寺,把他的底儿查个干净。
何霁月二话不说扛起他,半托半抱将裹得毛绒的人儿拎回偏殿,一把扔到摞得老高的厚被上。
“呜!”
她的动作堪称粗暴,纵是闻折柳早有预料,也还是被摔疼了。
“陈瑾,把门锁上。”
将目光从闻折柳蓦地发红的眼眶收回来,何霁月转身,迈步离开偏殿,唤陈瑾指挥外头赤甲军锁上正门与侧门,同时往院墙加上一圈刺儿。
“看好闻折柳,没我的允许,他哪儿也不许去。”
“是!”
当时何霁月凯旋,察觉景明帝忌惮,遂以国泰民安、军队应裁员减少支出为由,将赤甲军精锐分成小队,一次十五人的形式,将她们转移至郡主府做侍从,或入醉风楼助老鸨调教美男。
虽不必再去战场出生入死,她们仍保持着严明的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