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清醒时间终归短暂,闻折柳草草漱过口,还没来得及哑着嗓子同小姑娘解释,她又眼睛一闭,自顾自睡去。
“叫贺兰远过来。”
闻折柳略一阖眼,吩咐小白。
小白很是不解:“您方才不是说,不碍事,不必请太医么?”
闻折柳伸手,戳了下闺女脸颊:“不是给朕看,是给公主请平安脉,她年纪尚幼,粗心不得。”
贺兰远召之即来,她给公主诊脉,轻声细语道句“公主一切安好”,又提议。
“此刻临近夏末,天儿凉快起来,公主又活泼好动,总在宫里待着,只怕是闲不住,趁她不睡觉之时,带她出去走走,让她看些新鲜事物,是极好的。”
“……嗯。”
不光闺女,他也该出去走走了。
总在屋子里怄着,哪怕是盆再娇艳的花,也要蔫了。
在榻上躺了三五日,闻折柳整个身子骨酸透了,他乍一动弹,四肢百骸便发出叽哩嘎啦的声响,好似辆年久失修的马车,在坑坑洼洼的小道上苟延残喘。
好不容易扶着床头,缓慢从榻上挪下来,他心悸得厉害,嘴唇泛紫,不动声色吞了颗东方岚赠予他的救命丹才缓过来。
小白“咯吱咯吱”推来步舆。
“贺兰太医说,陛下有心外出透气是好的,只是您身子虚弱,贸然行走容易伤筋动骨,可以用这个。”
“贸然行走”?贺兰远还真会挑词用。
他现在连动都动不得,怎么走?
……左不过怕得罪他罢了。
“推朕去看看静江。”整个人坐到步舆上,闻折柳手空出来,又能稳稳当当抱闺女了,他将盖腿毛毯往上一提,侧头吩咐。
静江不仅是下游百姓用水的主河,也绕处于中原的大都一周,算是护城河。
江畔风大,闻折柳身子骨弱,本不该去吹风,可一想到这江水通中原与西越两国,他总按耐不住那汩汩流动的思念之情,说什么也要来亲眼看一看。
静江悠悠,如中原江南小桥流水。
妻住静江头,夫住静江尾,日日思妻不见妻,共饮静江水。
闻折柳静静在江边步舆坐着。
好似块盼望妻主归来的望妻石。
只是他这望妻还没望上半刻,怀里抱着的小姑娘就哇一声哭出来。
她又饿了。
她不懂她小父亲的伤春悲秋。
她只是要喝奶。
“乖乖,不哭了。”闻折柳看她嚎啕大哭,心中一酸,泪水随之蓄满眼眶,“爹爹给你喝奶,不哭了好不好?”
赶回宫中,少说也得一刻。
这孩子性情急躁,想来是等不到的。
他只能在这儿,立刻给她喂。
“小白,你领侍卫将这附近拦起来。”
小白嘴唇张了张,却没敢说出心中疑惑。
就在这儿给公主喂奶,岂不是有袒胸露乳之嫌?若要被朝中那些言官知晓,又要参谋权篡位的陛下一本了。
小姑娘不懂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自己饿,要吃东西。
“还不快去!”眼见晶莹泪珠,从自己千娇百宠的小姑娘眼角滑落,闻折柳挥手斥责,语气上难免重了些。
“是。”小白只好照做。
窸窸窣窣声起,公主哭声渐消。
闻折柳环抱闺女结实的身子,纵是身子被她咬得生疼,心中仍如明阳高照,暖烘烘一片。
她母亲见她这样健壮,定会欣慰。
他父凭女贵之日,指日可待……么?
用闺女来换取何霁月的怜悯,他还真是个恬不知耻、不称职的父亲。
第92章
“啊,啊啊!”
小公主吃完奶,又活蹦乱跳起来。
她才出生一两周,头上只有薄薄一层胎发,许是早产的缘故,这发丝细软,打着卷盘在她头顶上。
只是这么看,她倒像温顺猫儿。
可她分明是山大王。
想喝奶就要立即喝,晚一息都不成。
现在肚子吃饱了,又想让人陪她玩,不顾她爹哺乳后身子倦,非得在他怀里蹬腿。
“呃!”身子一倦,各种难受都找上门来,闻折柳刚给她吃完奶没一会儿,正想强撑着陪她玩,腿部一阵猛抽。
好似那民间绘本中的抽筋扒皮。
腿难受,手也跟着没劲儿,他脊背紧紧贴步舆,好几次下滑,险些连孩子带自己一同摔下去。
小白在一旁看不下去,自告奋勇要替闻折柳分忧。
“陛下累了,属下来抱您,可好?”
“哇——”
公主方才嘴角还隐约上扬,这会儿完全撇下去,露出唇内那还没长齿的牙床。
一声接一声,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
她还不会说话,但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不消思索一息,便用实际行动告诉小白,就要爹爹,就要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