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户参军冯喻遭断首,朗察提着刚斩下的头颅迫使知州鄢正青为其献计。次日,朗察命其手下劫掠富户,散财于平民,自称“仁王”,大赦境内。
郁州临近河东道,往昔干旱少食亦受影响,治内贫弱之户颇多,不出五日,竟有千余人来投。
居郁不久,朗察挥师北上,继续辟地。奚川道诸州悉具军备,然朗察重创奚川道兵马钤辖张典、安抚使陈越修,长驱直入榆阳城。
昔年朗察弑父自立,又生得一副横眉立目的凶狠相,如今更是节节胜利,榆阳知州竟因此弃城而逃,一时间人心惶惶。
两日前,朗察部兵围卫州城。
卫州城外山林广布,城楼哨兵回州衙禀报称:漫山遍野只见刀枪林立银光闪闪,鼓声喧天气势迫人。城中亦有谣言传出,直指本州知州同榆阳父母官一样,逃了。
萧景润放下军报,眉宇间尽是寒霜,不禁冷嘲:“就那么点人,竟然给朗察打出了势如破竹的气势。”
是日,萧景润命殿前司都指挥使王樟为征西将军,鸮羽卫指挥使钟尧为行军总管,率军八万,从中都日夜兼程讨伐戎逆。
钟尧领旨但面露踌躇,似有话要说。
萧景润笑他,“是谁信誓旦旦说要把朗察的头拧下来,现在又扭捏不肯拧了?”
“陛下,”钟尧摆了摆手,“臣忠君报国义不容辞,怎会惧怕小小朗察。只是前一日昭妃娘娘托臣查的事还未有结果,臣这就要去讨戎了,怕是有负所托。”
“何事?”
“陛下不知?昭妃娘娘托臣暗查沙弥尼阿畅的底细,鸮羽卫问询了庆云庵内所有女尼,皆道与阿畅小师父不熟,现下仍在深挖呢。”
萧景润剑眉一蹙,“昭妃查阿畅做什么?”
“娘娘并未言明,微臣猜测与慧慈师太归寂有关。”
这阿畅为检举崇善寺恶行而入宫,身份上又是宁真的师妹,萧景润原本想着等崇善寺的事了结,再送阿畅回庆云庵。毕竟宁真在宫里孤寂,师父又刚刚故去,有人陪着说说话诵诵经也是好的。
宁真住在紫宸殿后殿,紫宸殿又是天子起居之所,阿畅不便宿在附近,而是安排到空置宫殿的殿舍内。
萧景润正往殿舍走。
在他看来,阿畅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尼姑,年岁不大,讨宁真的喜欢,仅此而已。
怎会和师太的案子扯上关系?
及至到了殿舍门口,萧景润才意识到,他事事为宁真着想,为她大包大揽,简直是将夫婿当成了爹爹,而那个便宜女儿还不一定领情。
他不由暗笑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抬脚欲离开。
殿舍外的三两宫娥则是看着皇帝在门口徘徊,未敢上前,低头侍立。
忽然,从舍内传出杯盏碎裂的清脆响动,下一瞬,萧景润又听到了一阵痛呼声,像是宁真。
来不及细想,萧景润抬脚踹开门扉。
眼见室内一片凌乱,宁真鬓发散乱坐在地上,藕荷色裙摆上灰扑扑的。
而阿畅的情况也没多好,她剃度了没有头发,但是脸上哭得稀里哗啦,一身海青衣也乱蓬蓬的,神情萎顿地瘫靠在斗柜旁。
萧景润没能回过神来,这两人不会是打了一架吧?
宁真揉着腹部,似是岔了气,一张粉白的脸疼得皱成一团,撑着他的小臂也没能站起来,又跌坐在地。
“来人,传太医!”
他朝外喊了一声,想替她揉揉但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先将她抱至榻上。
谁知阿畅听了那声,浑身剧烈一颤,寻摸了一把银剪冲过来,带着无尽恨意一下扎入萧景润背部。
应激反应过盛,扎了人之后,阿畅一双眼赤红,手上也不住发抖,口中神神叨叨地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萧景润只顾宁真腹痛,关心则乱,没料到阿畅会猛地袭击他。现下剧痛袭来,他晃神一息,抬脚踹去,力道之大,阿畅连声痛呼都没有便昏死过去。
“陛下!”
从外间冲进来一堆的人,宫娥惊呼,侍卫则是将昏迷的阿畅按住,生怕她再生乱。
“太医呢?”萧景润撑着身子喝道。
那银剪是用来剪烛花的,也就半个巴掌大,扎进肉里生疼,但比起战场上受的伤,不足为道。
他更担心宁真的情况,轻手搭上她面颊,见她美目微阖,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又过了几息竟直接晕了过去。
再回身,萧景润带着愤恼上下打量了阿畅,又从地上拾起碎了的茶盏闻了两下,担心其中有毒才致宁真腹痛。
以及方才阿畅叽里咕噜说的那几句话,现在细想起来,怎么听着那么像西戎语。
侍卫上前来想为萧景润查看伤口,却被他挥退,“你,去催太医,你们俩,跑一趟庆云庵,将掌院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