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不是有贼人进了庵里吗,她们不光保护我,也要保护大家的。不用怕,虽然她们一本正经板着脸站岗,但是人不坏的。”
说着,宁真又问小沙弥尼叫什么。
“我叫阿畅,今年十五了,看圆音师姐她们都唤你捻儿,我才这样叫的,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只是我以前没见过你,你受持十戒了吗?”
……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天王殿。
殿前空地上摆满了为浴佛节做准备的物品。
香花灯烛还能收起来以后用,煎好的香药糖水与煮过的豆子却不能留,原是由师太带着大家邀请路人吃的,如今还没在豆子上撒盐就放坏了。
许是触景伤情,宁真一言不发,面色苍白,两颊又透出一抹病态的淡绯色。
阿畅年纪小,人却很勤快,扶着宁真坐下,说让她来收拾就行。
“捻儿姐姐,我打出生起就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后来流浪到中都,又吃了好多苦,幸得师父收留,这才有了家。所以,就让我为师父再做些事吧。”
听了这番话,宁真又惭愧上了,阿畅才来庆云庵多久,就将庆云庵当了家,而她在这儿住了十八年,口口声声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
实在是没心肝。
收着蜡烛,阿畅随口问:“捻儿姐姐,你说京兆府能查出是谁害了师父吗?”
阿畅和温珣一个年纪,却比温珣看着瘦小多了,颧骨也显得凸出,脸颊微微凹陷。
原本是一张不怎么讨喜的脸,但是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宁真温声相问:“你也觉得师父遇难不是意外?”
“是啊,师父那样好的人,我佛保佑,怎么会轻易摔倒掉落山崖呢?”
阿畅放下手里的物件,拍了拍手,坐在宁真身边。
她神色间还有些犹豫,小声在宁真耳边说:“虽然师父心肠好,与人为善,但是捻儿姐姐,你说会不会有人眼红咱们庆云庵,对师父痛下杀手呢?”
“此话何意?”
“永莲寺那个什么竹妖,大家都知道有贼人故弄玄虚然后跑我们庵里来了,不少信众真就以为是咱们做的,真是的,咱们图什么呀。我看说不定是永莲寺贼喊捉贼,卖了惨又痛踩我们一脚,信众不就心疼他们都往他们寺中去了么!”
宁真皱着眉,这样揣测似乎不无道理,况且永莲寺也有雇佣说书人炒作寺内比丘的不良先例。
转了转心思,宁真道:“永莲寺已然得了好,没什么理由再对师父下手吧。”
阿畅鼓着腮想了片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羞赧的样子,“捻儿姐姐说的是,我真是想多了,当我胡说当我胡说。
我只是觉得,我们庆云庵本来好好的偏安一隅,在云雾山上向来安稳的,这几个月来庵里又是新建禅房庑廊又是修改形制,师姐们忙得团团转不说,就连师父都……”
说着,她看了看宁真的神色,敛目道:“是我多话了,捻儿姐姐勿怪。”
随后转身继续收拾场地。
宁真微微一滞,抿着唇低头理了两下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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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大内紫宸殿。
打发走钦天监的监正,萧景润揉了揉眉心。
若是五日内京畿仍未降雨,他便要效仿前人,祭天祈雨了。
京中豪族响应帝妃号召,积极地捐资捐物。只是银钱也就罢了,萧景润翻开捐物的清单粗粗看过,真是被气笑了。
有脑子的能搜罗药品拿出米粮,没脑子的竟奉上一堆珠宝首饰,甚至还有前朝某某大儒独创的书法字帖——往日里千金难得,往灾地一丢烧火都嫌不够旺。
这是在赈恤还是净想着攀比炫耀了?
孙玄良上前奉茶的时候,刚巧听着“砰”一声闷响,打眼一瞧,天子砸了个砚台。
唉,昭妃娘娘不在,都没人能宽慰陛下两句。
孙玄良默了默,陪着笑端上清茶一盏,“陛下歇歇神吧。”
又绕过御案,小心地将那方砚台拾起,凑着亮光仔细看了看,裂了个小口子。
孙玄良默不作声地换了砚台,再到御前侍奉。片刻功夫皇帝的气似乎消了,阅着奏章,面上无波无澜。
望了望天色,孙玄良才记起自己此行是来干嘛的。“陛下,不知晚膳摆在何处?”
皇帝声音冷淡,“朕一人吃,嘱咐膳房随便弄点就行。”
孙玄良嗳了一声。
简单但肯定不能简陋,这等事还是让膳房师傅去头疼吧。
萧景润啜了口茶,目光从案上扫过,靠在椅背上搭起了胳膊,抬首问:“孙翁,你觉不觉得朕很虚伪?”
孙玄良大惊,犹豫着要不要跪下请罪,脑袋里飞快过了一遍以确认他刚才没说错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