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没两年,冯十一在外做任务时,就听闻了她的死讯。说是任务失手没的,阁里人还亲自验过尸身。可冯十一自始至终半分都不信。
毕竟,整个青衣阁,能凭武力压制住她的,除了褚十三,便只有此刻站在她眼前、正睨眼看着她的霜娘了。
面对霜娘的眼神,冯十一本想辨一辨是她儿子先诓她的,但转念一想,这似乎显得她和一个孩子计较一般,很小气。
再者打都已经打了,该认就得认。
冯十一轻咳一声,神色自若答回:“嗯,我打了。你儿子有些欠揍。”
冯十一说话,站在她对面的霜娘,冷眼凝视了她许久。就在冯十一以为霜娘也要提棍揍她时,只听噗呲一声,随即:“打得对,这臭小子是欠揍。”
冯十一暗自松口气时,霜娘拎着茶壶,掀开衣摆大刀阔斧坐到冯十一对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阁里知道吗?”
冯十一:“我不知道你在这。”
冯十一确实不知道霜娘在这。
这漫天暴雪里,寻常百姓日子都过得艰难。她路过那座破庙时,却见里头的流浪孩童活得好好的,心里本就觉怪异。今日她又瞥见那枚做工粗劣、只能唬人却伤不了性命的箭矢,她便明白,这附近,定有“山老大”坐镇。
而江湖上称的“山老大”,其实就是在官府口中的山匪。
有山匪盘踞的地界,流浪孩童通常就少见。像这般留在外头,还能在这等天气里活得安稳,十有八九是山匪留在山下的探子。
冯十一本是试探一番,没成想真试出了端倪。而让她意外的是,这所谓的“山老大”,竟然是消失了多年的旧人!
冯十一:“我已经离开青衣阁了,我此行上来,是为自己的事。”
霜娘一怔:“你离开青衣阁了?怎么离开的?你也假死了?”
冯十一沉眸:“不是,我杀了他们!”
冯十一虽只说了他们,可霜娘却瞬间明白了冯十一说的都是什么人。霜娘仰头大笑两声后,直呼:“干的好。”
霜娘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冯十一,还欲继续说,冯十一打断了她。
“叙旧迟些不急,我先和你打听件事。”
见冯十一一脸正色,霜娘也正了正脸色。
“何事?”
冯十一从怀里抽出一张舆图,摊开摆到霜娘面前后指了指。
“前些时日,有人从此处被逼下山崖了,你的人有没有看到。”
看着冯十一所指的位置,霜娘皱皱眉后,抬眸凝视着冯十一。
“这不就是那个从京城来的王爷落崖的地方的吗?你寻他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和朝堂还有牵扯了?”
冯十一:“三言两语说不清,先帮我问问,你的人有没有看到。”
凝视了冯十一几眼后,霜娘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低语了几句后又转身折了回来。
再回来坐下后,用打量眼神凝视人的换成了冯十一。
冯十一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落座的人,冷不丁开口:“你用多少银子贿赂了官府?”
这些时日,官府上上下下派了不知多少官兵,大张旗鼓地搜查赵靖川和那些暴民的下落。可即便迟迟搜不到人,官府也从未提过这附近有一伙山匪,更没把暴民的事扣在山匪头上脱责。
这太不符合官府的行事风格了。除了官府被上下买通,冯十一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她问完,对面的霜娘也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开口:“这的知州……”
冯十一:“?”
霜娘:“我儿子的亲爹!”
冯十一瞪眼:“……”
什么贿赂,是她肤浅了。
这名副其实,是官匪一家啊!
冯十一还在震惊之时,几个大汉抬着酒端着菜进了门。酒坛和下酒菜摆在了长桌上,本懒懒靠着的霜娘直起身子,拎起酒坛留给冯十一倒了满满一碗。
喝酒谈旧事,冯十一也知道了霜娘假死后的事。游荡江湖,偶路过此间,遇到一众被乡绅和贪官逼到没活路的农户后,头脑一热,杀了贪官和乡绅后,又大手一挥,带着人在山上盘了个地。平日里过的也就是寻常农户生活,只是偶尔日子难过时,下山在道上劫个富。
可未曾想,劫着劫着劫了一个赴任小官,小官叫嚣着待他回去必定集兵来剿,看小官那张脸,霜娘舍不得杀,索性就扣下了。
扣着扣着,霜娘起了借种的念头。待借了种,孩子怀上了,这小官就被她丢下了山。原本骂骂咧咧说要带兵来剿的小官,被她丢下山后,非但没来剿,还在步步高升之余想方设法抹去他们的痕迹。
霜娘虽觉得他多此一举,但也懒得理他,就这么,她在这相安无事过了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