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年(94)

作者:探花大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那是周子胥的声音,隔着帐门听得清楚。

玳婆子便笑着回,“卫姑娘用了将军的药,总算好一些啦,但还是没什么精神,总得再养上一两日才能下地。”

阿磐心里一动,听这问话,周子胥大抵是每日都来。而这数日的空当,玳婆子正是这般为她隐瞒消息。

阿磐那颗悬了一整夜的心这才总算落了地,细想也是,她被谢玄冷待,除了玳婆子,小帐无人会来,因而也少有人察觉。

这鬼门关,可算是趟了过来。

缓缓松了一口气,可出了千机门,仍似大病了一场。

人蔫巴巴地没有一点儿精神,就成日地窝在帐中睡。

听玳婆子说郑姬常往大帐去,颇得王父欢心。

哦,与卫姑娘当时一样,也是一去便是一整夜。

阿磐听了鼻尖发酸,知道谢玄寒疾愈重,除了女人,本就无药可解。

还听玳婆子说王父待郑姬也好,说郑姬比卫姑娘丰腴,姑娘家嘛就是要白白胖胖的才好。

还说郑姬与旁的舞姬也不同,郑姬不吵不闹,不争不抢,会看眼色又会伺候人,甚好,王父喜欢的大抵就是这模样儿的。

听说小惠王带来的伶人都被打发到边关修长城了,长平侯通敌叛国的事查了好些天,最后得出是小惠王吓得口不择言,胡乱攀咬罢了。

又听说武安君吓出了病来,卧在榻上起不来身,早就闹着要回大梁了。

说小惠王倒是该吃吃,该喝喝,不知从哪里又搞出了些伶人,不见他召见舞姬姑娘,那些健硕伶人倒是一个个儿地往帐中进。

成日淫词艳曲,把魏营搞得人心浮动,鸡飞狗跳的。

周子胥来问话的时候愈发少了,阿磐也还是成日地闷在小帐。

不出帐,也不见人。

出去干什么呢?

去看郑姬如何一次次进帐侍奉,于王父身下承欢吗?

唉,不出。

不听。

不看。

魏惠王三年四月二十,宜祭祀酬神,破土造庙。

黄道吉日,邶君献国。

这一日,三军拔营,从寅时就开始了咣咣锵锵。

拆塔楼,撤营帐,营营逐逐,风尘碌碌。

玳婆子引阿磐出帐,帐外是一辆小轺。

要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要她乘小轺走,她便乘小轺走。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也一句都不多嘴。

上了小轺跟着大部人马走,车马嘈杂,人嘶马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依旧提不起什么精神。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什么地方,忽见玳婆子推开车门,笑道,“卫姑娘,快下车吧。”

上车就上车,下车便下车,似个提线木偶,行尸走肉的。

然。

然甫一下了马车,就见谢玄的王青盖车于一旁稳稳地停着。

阿磐心头一跳,正要活过来。

又见郑姬从车里探出了脑袋来,盈盈笑道,“卫姝,上车。”

哦,郑姬也在。

才要活过来,又半死了过去。

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说不清也道不明,可就是这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滋味,叫她胸口似堵了一块巨石,又闷又堵,闷堵得喘不过气来。

恍恍然意识到,这六七日的工夫过去,郑姬已然取代卫姝。

只是因了卫姝与他记忆里的人还有几分相似,因而才割舍不下吧,然而这割舍不下也不过区区一星半点儿而已。

唉,罢了。

活着就行,还妄求些什么啊。

玳婆子搀她登车,那金尊玉贵的人已在车舆端坐。

原还想问问他,“大人最近好些了吗?”

但在他的新宠面前,这样的话到底是开不了口了。

她没有奴颜媚骨,不会献媚取宠,也不愿争宠斗艳,心里的话便全都噎回了喉腔。

郑姬坐在那人身边说笑,时不时附耳说话。

那一双人,珠辉玉映,郎艳独绝。

阿磐低低地垂着头,再不敢去看,恍然想起了萧延年的话来。

“瞧你,这半人半鬼的模样,他可还会要你?”

她如今知道不会了。

但那人有了更好的药,也实在是件好事呐。

王青盖车轱辘轱辘地往前疾驰,十六只马蹄在邶国大道上踏出了参差不齐的声响来,赤金铃铛还是如从前一样在风里清脆脆地响着。

忽听那人问道,“每日可在用药?”

声音不高不低,阿磐当那人在问郑姬。

可郑姬又偏过头来与她说话,“王父问你话呢!”

抬眸看见郑姬粲然笑着,一双眸子亮晶晶地闪着光,正与端坐车舆的人笑,“奴去外头透气,主君要有吩咐,奴就进来。”

正是向她示威的好时候,郑姬竟然走了。

阿磐怔忪望着,而郑姬已经推开车门跳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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