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他冷笑了一声,旋即朝着主座上的人道,“寡人便赌,赌谢砚这张嘴,不会叫‘王兄’!”
阿磐心头一跳,小惠王竟敢把赌注下在谢砚身上。
可谢砚到底会不会叫呢,阿磐心里是不知道的。
孩子的脾性她知道,但到底最后能干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来,做母亲的,也一样不会知道。
百官面面相觑,“这........这........竟如此儿戏吗?”
有人赶紧向伏昼求助,“丞相快劝劝大王吧,国家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啊!”
伏昼黑着脸冷哼一声,“本官若能劝得了,还用等到现在!”
又有人道,“丞相毕竟是王后之父,说话还是有极重的分量的!”
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见。
可伏昼却忿然拂袖,再不搭理。
小惠王癖好独特,尤爱春姬。
上一回春姬来时怀着身孕,便隐约可知新王后也许并不怎么受宠了。
不管席间的百官如何苦心忧思,这赌局已经确确实实地开始了。
一旁晋君笑,“孤应了让你,便会让你。你既然赌谢砚不会叫‘王兄’,孤便赌,他会叫。”
小惠王赌红了眼,两张宽大的袍袖乍然一甩,甩得虎虎生风,“好!那就请寡人的好兄弟——谢大公子,开口吧!”
在场诸人,谁的心不是悬在了喉腔之中,也一个个攥紧了袍袖,睁大了双眼,全都朝着食案上的谢砚望来。
主案上的稚子即将决定两个人,也即将决定两个国家的命运。
可是孩子就在案上,众目睽睽,阿磐心急如焚,却不能对谢砚做出什么手脚来。
众人越急,谢砚越不开口。
小小的人偏生能沉得住气。
小嘴巴闭得紧紧的,非动武不能撬开。
真是急人啊!
谢韶凑上前来,就蹲在食案跟前,和颜悦色地教,“大公子是好孩子,大公子叫‘王兄’,我带大公子去春狩,抓小兔子吃,好不好?”
惠王的人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一个个凑上前递来一块干巴牛腿,“大公子好啊,大公子乖乖啃牛腿........”
阿磐连忙上前阻拦,“诸位大人不要玩笑,大公子才周岁,怎吃得下牛腿呢?”
顺势把谢砚抱下来,就抱在怀里。
一旁晋君轻笑,“既是赌局,便请诸位都做个观棋不语的君子,叫与不叫,全凭我儿的意思。”
是啊,要全凭大公子的意思。
谢密在一旁叫起了“王兄”,可谢砚就是不开尊口。
不开。
不叫。
不理人。
伏昼连连捋须点头,一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愈发笑得眯了起来,“民间所言名不虚传,谢大公子果然是天生的犟种。”
小惠王闻言仰天大笑,“哈哈哈!不开口就是不叫!”
说着话,年仅十四岁的人其某种竟迸出了凌厉的杀气。
他大抵装傻已久,此刻在这破天的赌局面前,已经无法再掩饰压抑其原本的秉性。
他于这凌厉的杀气中说,“不叫,仲父可要愿赌服输啊!”
第319章 昏君,暴君
伏昼望着百官捋须笑道,“大王都起誓发愿了,王父德高望重,哪儿有不愿赌服输的道理,若果真如此,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是啊,这一场豪赌,把谢玄也一样推向了风口浪尖。
阿磐抬眸去望谢玄,见谢玄眸光淡淡,兀自垂眸斟酒。
他看起来没什么可忧惧的,似乎也当真打算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一个世事不知的稚子身上。
日光如金子一般泼洒在他刀削斧凿般的脸庞上,也泼洒在他泛着光的华发上,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人,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这宫宇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父君与母后殡天的地方。
他似谢砚一般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父君与母后必也牵着他,引着他,与他一同在这广阔的丹墀上闹啊,走啊,跑啊。
这时候,他心中在想从前,还是在想此刻,他也会为这一声不知到底会不会有的“王兄”担忧吗?
晋阳五月的风在大明台那两排寒光凛凛的金鼓、铠甲与利刃上掠过,掠出来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声响。
这声响使人不安,使人心绪不宁,使人脑中的弦紧紧绷着,不能舒缓。
一时间,这筵席的东南西北也全都鸦雀无声。
晋君左右的文官武将肉眼可见地敛了适才轻快的神色,武将身子微微前倾,食案下暗暗按住了锋刀,一旦有了异动,必会跽坐而起,拔刀相向。
惠王两旁的宫人护卫亦是战战惶惶,严阵以待,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姿势。
你瞧瞧,这左右的宫人和侍卫看起来可不简单啊。
一个个神色凛凛,看起来武艺超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