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嘴巴一扁哭了起来,挥着小手叫道,“父亲!父亲!”
西太后哑然,“这么小的孩子,竟会叫父亲了。”
云姜脸色难看,在一旁垂头不言。
是啊,这一点,到底是云姜比不得的。
阿磐歉然笑道,“大公子哭,要吵到娘娘了。”
赶紧抱起谢砚来退到了谢玄一旁,这才踏实了起来。
那人别过脸来问,“扭他干什么?”
哈,被他瞧了个清楚。
然谢砚屁股肉多,是不怕疼的。
忽听西太后问起,“你从前可进过宫?”
抬头去瞧,见西太后此时正在望她。
原在问她。
阿磐摇头,“娘娘,不曾。”
那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挑眉笑道,“听说你从前出身乡野,然胆子却大,竟不怕吾?”
阿磐抬眉浅笑,“怕娘娘什么?”
西宫太后笑,“旁人初见吾,莫不是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吾见你举手投足端庄,也落落大方,与旁人倒是不同。”
阿磐心里笑,她不曾进过宫,但身边的人可都是谁?
一个是君临天下的魏王父,一个也是中山怀王,如今赵国的武王。
都是人中的龙凤,她也早就站在了群山之巅,只要记得自己是东壁夫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因而阿磐笑道,“妾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
西宫太后一怔,抬手抚鬓,好一会儿才点头称赞,“好啊,好。”
话锋一转,又十分惋惜,“可惜出身有些低了,以王父这样的地位,这世上能配得上他的人是极少的......”
第226章 竖子荒唐
这西宫大殿又深又阔,日光能打进来的地方不过六七尺的距离。
日光不及之处,虽刻镂施彩,绮编帷帐,但仍是暗压压的一片。
因而外头虽是青天白日,殿内也依旧要列烛高照。
你瞧这座前自有八珍玉食,桂酒椒浆,高高的连枝烛台映得大殿金碧辉煌。
凤鸟衔环铜熏炉与瑞兽博山炉悠悠焚着香,宫人婢子垂头拱袖跪在两旁。
而那两列食案之间,又宽又长的云雷纹毯自西太后的凤座开始,沿着大殿中央向外直铺九丈高阶。
真是好一副天家的气派。
可谁又天生高贵呢?
这王宫,天生就是魏氏的王宫吗?
这凤座上的娘娘,是生来就做了娘娘吗?
就连惠王的父辈从前也只是侍奉晋君的公卿罢了。
因而阿磐没什么好难过的,她私心里也并不曾因了西太后的这句话觉出自己出身的卑贱来。
正如一旁的人曾说,要向前看。
向前看。
进大梁门前谢玄父子的对话,她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这大梁,你要吗?”
“要!”
“这魏宫,你要吗?”
“要!”
“这魏国,你要吗?”
“要!”
因而早晚有一日,这王宫都得是谢玄的王宫,这魏国的每一寸,也早晚得是谢玄的疆土。
凤座上的人,又能在那里坐几时?
想通了这一点,还与她论什么高低贵贱呢。
因而也不必锋芒毕露,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谢玄笑了一声,那凤目朝主座望去,“依你看,谁配呢?”
西太后轻抚云鬓,华贵的袍袖碰得金步摇微微轻晃,须臾才笑,“吾只是说句玩笑话,不必当真。这世间男儿,谁又不爱美人呢?”
这一笑,也笑得风情万种。
是了,西宫太后不过也才是二十四五的年纪。
又因锦衣玉食,保养极好,不曾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看着也不过就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罢了。
小惠王在对面耷拉着头,谢玄在一旁,他到底是不敢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
小惠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埋头喝酒啃肉不敢抬眉说话的人,忽而抬起头来十分兴奋。
“哎?仲父——母后——仲父——母后——哎?寡人突然灵光一闪,仲父与母后俱是身份高贵,你们听,仲父母后,仲父母后,东壁西宫,东壁西宫,啊!”
小惠王每说一句,都似鼓点一样,一槌一槌地往众人心头打下来。
除了小惠王鼓点一样的话,还有谢玄手中的角觞在一下一下地叩着青铜案。
偌大个正殿,除了西太后,一个个脸色骇白,竟无一人敢说话。
再去瞧谢玄,面色阴沉,冷凝得要滴出水来,一双凤目犀利凉薄,正阴沉沉地睨着手舞足蹈的小惠王。
偏生小惠王,酒劲上了头,似突然想通了什么,新王后一直伸手去拽他的冕袍,他却浑然不觉,一边凝眉轻斥着新王后,“扒拉寡人干什么!起开!起开!”
一边又兴奋地面色通红,“好啊!母后雍容端方,仲父英明神武!也唯有母后与仲父才是世间最配啊!好啊!不如母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