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在车外驱马禀道,“主君,进宫门了。”
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推开,阿磐掀起鲛纱帐往外看去,那宫门巍峨,壁垒森严,延绵的宫墙高高长长不见尽头,真叫人望而生畏呐。
再瞧那甬道两侧,长戟铁甲,一溜两行,在七月底的日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愈发显得那青灰色的甬道阴冷骇人了。
王青盖车沿着宫中大道往前驶着,高头大马走得稳稳的,与两旁将军的马蹄,还有那后头跟着车驾一起,把魏王宫的青石板路压出了热闹杂乱的声响。
阿磐不由得问一旁的人,“夫君,西宫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凝神想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道,“多年不怎么说过话了,如今也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瞧,那一双长眉又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她并不是想要窥知什么宫闱秘事,抬手为他抚平,轻声解释道,“我没有进过宫,怕今日宫宴应付不来。”
“若是因不懂规矩,冒犯了西宫太后,只怕要给夫君惹出事。”
轻者,闹出笑话。
重些,也许还要引出致命的灾祸。
谢玄的军政大事,她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也唯愿不添乱,免得再平白拖累了他。
那人笑道,“魏宫不过是个空壳子,你只需知道自己是东壁夫人,就没有什么应付不来的。”
也是,连小惠王都要向王父叩拜牵马,西宫太后无兵无权,难道还能飞到天上去吗?
何况,终有一日,这魏宫要改朝换代。
那人轻拍她的手,“夫人,宽心。不管什么事,孤都为你做主。”
阿磐心头一烫,第一回听他叫“夫人”,
“若有一日,阿磐做了天大的错事,夫君也会为我做主吗?”
那人单手捧住她的脸,指腹在她额间的木兰上轻抚。
那暗绯色的宽大袍袖轻拂过来,拂得她的脸颊脖颈都暖暖的,痒痒的。
那好看的薄唇轻启,吐出来不容置疑的话,“会。”
木兰者,高洁,坚韧,无畏,忠诚也。
阿磐恍然一悟,木兰是那人眼里的阿磐,亦是那人对她唯一的期许啊。
阿磐眸中水光盈盈,知道自己不会辜负,然仍旧追问了下去,“哪怕这桩错事误了夫君大业,夫君也依旧会为我做主吗?”
那人说,“会啊。”
他连一点儿犹疑都没有。
他还说,“孤信你。”
有了谢玄的话,还有什么是应付不来的呢?
若是再掀起鲛纱帐去瞧那无尽的甬道,去瞧那甬道之上的长戟铁甲,也果真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王青盖车缓缓停下,车外的将军勒马禀道,“主君,到西宫了。”
那人就要下车了,阿磐连忙拉住他,切切问他,“若有一日,阿磐人老珠黄,夫君也一样信我吗?”
那人笑了一声,“阿磐,容貌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旋即起身,将她抱下了王青盖车。
后头的人也陆陆续续下了马车,一个个全往这头看来,
听见宜公主悄悄与南平公主掩唇说话,“姐姐,难怪大梁的姑娘都.......”
“都什么?”
“都喜欢王父呢!”
是了,王父风姿如流风回雪,谁又不喜欢呢?
阿磐微微别过脸去,能瞧见宜公主脸颊绯红,羞羞答答,一副小女儿姿态。
南平公主轻声提醒,“宜儿,慎言。”
若再去看云姜,她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怀中抱着谢密,神色如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总之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各人也都有各人的算计。
拾级而上,登上了九丈高阶,这西宫恢弘巍峨,丹墀之上耸立着壮阔的重檐庑殿,虽是个壳子,却仍旧昭示着从前的万千威严。
及至到了殿外,宫人躬身恭谨请道,“问王父与诸位夫人安,大王与太后娘娘、王后娘娘已在殿里等着了。”
你瞧这话,说的是“诸位夫人”。
既是太后身边的宫人,自然都是宫里多少年摸爬滚打上位的,每说一句必字斟句酌,反复计较过,怎会不知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
除非是西宫太后的意思。
果然见那人长步一顿,眼锋朝那宫人扫去。
只是脸冷着,还不曾说什么话,那宫人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告罪道,“老奴多嘴。”
继而低低地垂头,躬身退了下去。
另有宫人引他们一行人进了大殿。
这是阿磐第一次见西宫太后。
那是个十分年轻美丽的贵妇人。
端然坐于凤座,雍容华贵,母仪端方。
第225章 凤玄,你总把吾当外人
宾主彼此见了礼,宫人便引他们各自落了座。
王宫之中尊卑有序,那是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