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点头,“是该罚。”
阿磐鼻尖一酸,伏下身去,“大人要罚什么?”
那人也问,“是啊,罚你什么?”
阿磐怃然,不敢抬头相望。
怕那人眸中嫌恶,亦怕那人目色清冷。
心中忐忑不安,因而呢喃一句,“随大人处置。”
随他处置。
然那人伸过手来,抬起了她的下巴,目色温柔,“阿磐,你做得很好。”
啊,没有责罚,也没有一句嗔怪。
那如月下新雪的眸子清润得要化出水来,那低沉宽厚的嗓音也轻缓柔和。
他好像很高兴,一笑就笑出了好看的酒窝。
他说,“孤,没有看错人。阿磐,你当得起东壁夫人。”
阿磐眸中水光盈盈,也不知怎么鼻尖一酸,眼泪就开始嘀哩咕噜地打起转儿来,“姐姐怪我,还没有进门就敢在东壁杖杀家宰,大人.......”
那人笑,笑着打断她的话,“行过亡妻之礼,就是进了门。”
是啊,早在一年前,那人就已为她行过亡妻礼了。
可亡妻是亡妻,她不还活着呢吗?
那他到底还娶不娶呢?
什么时候娶呢?
才杀了人,到底不好开口问这样的话。
那人又道,“但仍旧要罚你。”
阿磐心头一跳,仰头望谢玄,“大人要怎么罚?”
那人一双凤目漆黑,似一口深不见底的漩涡,轻易就将她卷了进去。
那坚挺的鼻梁下薄唇轻启,酒气使他那棱角分明的脸颊微微泛红,他说,“罚你,守一辈子东壁。”
啊,这样的罚。
见她眸中晶莹,却又兀自怔着,那人又问,“你可认罚?”
当然。
当然。
她当真心甘情愿地承受,也要理所应当地认罚。
然转念一想,他是要一统天下的人,怎会一辈子都居于东壁呢?
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可大人不会一辈子都在东壁。”
于那人而言,这算什么难题。
那人笑,“我在东壁,你便守东壁。我在王宫,你便守王宫。我逐天下,你便与我守天下。”
王父君子一言,重比千金。
那人仍问,“你可认罚?”
这哪里是罚。
这是云姜求而不得的赏。
这大半日都发着白的脸,这时候总算红润了起来。
炉旁暖和,心中踏实,前路灿烂。
怎么会不面色红润,心里欢喜呢?
阿磐正色点头,这正色里藏着隐不住的欢喜,她说,“认罚。”
那人眸中泛着若隐若现的柔光,朝她伸出手来,“阿磐,走。”
虽不知要去哪儿,但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去。
“大人,要去哪儿?”
她跟着那人往外走,踏过木地板,穿过回廊,撞了青松,上了亭台。
听那好听的声音说话,“去孤的住处。”
她问,“大人住什么地方?”
“大明台。”
哦,大明台。
大明昭昭,多好听的名字啊。
阿磐心头兀自跳着,又问,“去干什么?”
那人回头,目光缱绻,如胶似漆,“去看你的聘礼。”
啊。
聘礼。
第218章 我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
从前听过数次“娶”。
而今第一次听到“聘礼”这二字。
这二字叫人心头砰得一跳,脸颊绯红。
这二字似那烈日昭昭,似那红烛高照,一下就把那青色的雨雾涤荡了出去,涤得干干干净净,也全都荡得远远的。
这两年的苦难仿佛一下都过去了。
她在国破家亡四下颠沛的时候,哪里敢想有朝一日,阿磐这个人竟还会与“聘礼”二字有什么关联呢?
那人大步流星,她欢快地跟着。
他掌心宽大,将她的手覆得严严实实。
玄色鎏金的长袍与玉色里袍在他腿畔交叠,玉帛带束得他的腰身纤细,魏王父风仪严峻,圭角岸然。
大梁的风也当真偏爱谢玄啊。
大明台一座主楼拔地起,两旁屋宇数间,就在这数间屋宇里头,满满当当当的,全都是她的聘礼。
编钟古籍。
鼎簋盘壶。
金银玉器。
锦缎垫被。
堆金积玉,数不胜数。
关伯昭在后头低声禀道,“主君三月就命人快马回大梁,命末将等为夫人筹备聘礼,聘礼早就备好了,汤泉也早就掘好了,末将看得牢牢的,不许旁人进大明台。”
哦对,还有汤泉呢!
谢玄早在邶宫时就曾说过要在东壁掘一口汤泉。
他喜欢汤泉,她亦是十分喜欢呀。
那么说,云姜大抵是没有见过这两间堆满聘礼的屋子,也,大抵也是不曾用过大明台的汤泉。
是这样罢?
阿磐心头一暖,这时候关伯昭双手奉来两把锁钥,“主君早就交代了,夫人一来,就把锁钥交给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