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射杀那一路陪她伴她抚慰她失子之痛的小黄。
忽而听见外头一声大喊,“这里有动静!快来!”
这屋里的赵人立时冲了出去,小黄那一声“汪”化成了一声呜咽,正巧淹没在了那惊天动地的脚步声里。
赵人一走,全都怔怔地垂下手,也全都瘫软了下去,再没了一点儿的力气。
放下弩箭,这才惊觉掌心早就握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把那金柄都攥出来湿漉漉的一片。
阿磐眼泪一滚,适才险些杀了自己的小狗。偏偏小狗自己是不知道的,照样亲昵地蹭着,伸出舌头来舔她。
待这宅子里人声一退,主人家才赶来开了暗门,送他们回了客房。
客房全被搜捕得乱七八糟,主人家的婢子过来了四五人,很快就把客房收拾好了,
经了这一场平明的搜捕,人就似又死过了一回。
可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是没办法不管不顾地窝在榻上。要等的人不回来,谁又能睡个好觉呢?便等着。守着一盏枯灯,等着。
就似从前在南国等,在北地的田庄等,总之要等。
等到天光大亮,要等的人才回。
外头的人低低说话,“主君回来了!”
听见外头脚步疾疾,直奔客房而来。
啊,他回来了。
阿磐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慌忙起身要奔去,去看,去问。
去看那人有没有受伤,问那人还好不好,这一晚干什么了,遇到了什么事,回来的时候是怎么躲过赵人搜查的,一起身才察觉坐麻了腿。
坐得久了,一双腿就似被针扎了个通透,扎得密密麻麻,一时竟起不来身。
她要告诉那人,她一直在等。
可那人只是进了外室,那颀长的身子半道一顿,并不曾推开木纱门。
不曾推开木纱门,也不曾迈进内室一步。
好似这木纱门就是太行险峰,是黄河天堑,怎么都翻不过来。
阿磐眸光一黯,想起了漏夜那抓不住的袍摆,还有那抱不住的小腿,想到这一夜,那想要奔出去的心也就慢慢平了下来。
便只隔了木纱门,望着那道浅淡朦胧的人影,轻声细语地问,“大人,还好吗?”
那人片刻后应,“好。”
声音还是寻常的低沉,不过平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
阿磐垂眉浅笑,记得从前那人说,不愿听人多嘴。
她原也不是个多嘴多舌讨人嫌的人,一时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说好,那就好。
这也不过才一小会儿的工夫罢了,那道朦胧的人影之外,又多添了许多人影。
外头的谢氏兄弟跟了进来,很快又呼啦啦涌进来了一大波人,隔着木纱门,不知来的人到底是谁。
“快!主君受伤了!”
第179章 奴,害苦了大人
心头蓦地一抽,她想,阿磐,你惹了多大的祸事啊。
因了你一意孤行,擅自做主,暴露了魏人行踪,才惹来这要命的追杀,也才使得魏王父陷入了被动。
到底是你越了界。
人是不该越界的。
因了越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主,旁人叫你一声“夫人”,你唤那人一声“夫君”,便真把自己当成了东壁的主母。
譬如这夜,那追随王父的将军们,还有被搜捕洗劫的主人家,难道他们就对她没有一点儿的怨言吗?连她自己都开始埋怨起了自己。
想到此处,不由地浑身一凛,兀自打了个冷战。
一双酸麻的腿脚还不曾缓过来,这便起身下榻,一个踉跄,噗通歪在了一旁。
顾不上那千万根似的针扎,一双眸子切切地朝外室去瞧。
魏王父已被黑压压的影子围住了,看不见伤得怎样,到底又是个什么状况。
只听见外头的将军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袍子剪开!”
“箭折断!”
“轻点儿!”
“小心箭头倒刺!”
“得切开!”
“快去取野麻子酒!”
野麻子,也叫曼陀罗,食之麻醉昏睡,可轻易剖破腹背。饮了这野麻子酒,必能减少许多痛苦。
可主人家说,“家中已经没有了,被赵人全都砸了!”
是了,平明时分赵人冲进来,到处搜掠摔砸,惊得鸡飞狗跳。
似酒罐子此类易碎物什,必先一步被赵人摔了砸了。
听了这样的话,真是难过啊,心口一阵阵地泛酸,前日还好好的,怎么就害魏王父中了箭呢。
这一句句的话,就似一把把的刀,一刀一刀地在她心口上划。
阿磐听得心惊胆战,顾不得那似石头一样又疼又硬的足底,疾疾下榻要奔出去。
一低头,蓦地瞥见自己身上不过是件在内宅才会穿的素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