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年(183)

作者:探花大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你瞧,这他都知道。

他到底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王父身边仍有千机门的细作,仍有,除也除不干净。

那人嗤笑一声,对此点评了一句,“难听。”

阿磐只垂着头不说话,萧延年觉得难听,她却十分喜欢。

但她最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才不会傻到去与萧延年论什么长短。

只在心里反驳,大声地反驳,“好听着呢!”

那人又道,“你不如就叫‘萧磐’,随寡人姓。”

这话大约早就在他心里琢磨了许多回了,因而说起来的时候稀松平常,他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阿磐脑子空空的。

那人的手也就在她下颌随意摩挲,摩挲来摩挲去,阿磐直勾勾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

一次次地下死期,一次次地发通牒,一次次地命人带话,一次次地召她领罪,到头来竟连一句苛责也没有。

倒叫她没有机会与他好好地论一论“罪臣之女”这一桩了。

这哪儿是萧延年的作派。

便是上一回大帐刺杀,她挡了孟亚夫的刀,被黑衣侍者带回千机门后,不也被狠狠地教训,还要进棺思过吗?

这一回不但没有苛责,没有训斥,竟还要赐她中山王室的姓氏。

若不是存心奚弄她,便是被谢玄的一箭气昏了头。

她不说话,没有回应,那人便要追问,便要于指间作力,迫她好好地注视他的眼睛,也迫她好好地回他的话。

说是“迫”,却也没有下什么重手。

“如何?”

阿磐喃喃道,“主人是中山怀王,姓氏尊贵,阿磐是奴,不敢污了主人。”

萧延年忽然就笑,笑得简直不能自抑,直到笑得扯疼了伤口,“我偏给你。”

外头的陆商急着提醒,“主人当心身子!”

那人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赐姓有什么好?你冠中山萧氏,夫姓。”

阿磐怔然抬眸,见萧延年神色认真,不似作假。

豁然意识到萧延年再不会放她走了,这一回,是真真正正地要将她留下了。

人还恍恍惚惚的出着神,又听萧延年问,“你说,谢玄若养了我的孩子,会怎样?”

阿磐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凛然打了个寒战,“姐姐有了主人的孩子?”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一声,“也许吧。”

呜呼。

云姜若已怀了萧氏子,若再与谢玄行了房,生下谢玄的“嫡子”,那这个孩子必定要继承谢玄辛苦半生打下的基业,也定要乱了他晋国王室的血脉。

中山因此复国,而世间再无谢氏。

这又是一盘谋了许久的大棋啊。

萧延年这才是占尽了天大的便宜啊。

唉哉。

痛哉。

悲哉。

那人再不说什么话,上完药便也就走了。

这一日总算结束,阿磐却好似一晃就过了好几年。

推门而出,外头青天白日,一片田庄茫茫不见尽头。

田庄之外又是山连着山,无尽头的山。

水连着水,无尽头的水。

绿油油黑森森的一大片,怎么都看不见边。

只有为数不多的木屋矗着,还有远处零零星星弯腰劳作的布衣,昭示着此地还算是个有人烟的地方。

她就似被困在井底的蛙,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如何出去,出去之后又该往哪儿走呢?

不知道哪儿才是大梁,不知道那人如今怎样了。

他还好好的吗?是班师回朝了,还是仍旧在打啊?

不远处黑压压地过来一大片乌云,沿着那山的尽头前来。遮住了日光,掩住了山头,很快就往柴院飘来。

忽而一声惊雷,这田庄下起了豆大的雨来。

阿磐从无一刻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去,回到谢玄身边去,去揭开萧延年的阴谋,去撕下云姜的假面目。

但要从萧延年手上逃走,那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既拿她回来,必暗中监视。

你若不信,那怎么夜里往窗外丢一只瓷瓶试水,果然就能响起脚步声,那藏身暗处的黑衣侍者立时就能上前查看呢。

确认她人还在屋中,才又悄然隐进了暗夜中去。

只怕还没能逃出这柴门小院,立时就会有人出来,将她逮捕归案。

她想,阿磐,不急,要稳住啊。

稳住黑衣侍者,更要稳住萧延年啊。

索性就安安稳稳地待下来,不跑,不哭,不闹,就权当她已经认了命。

她开始好好地养起身子,为逃离田庄做一切准备。

养好了身子,便胃口大开,好似上辈子是个饿死鬼,怎么都吃不饱似的。

肉啊,汤啊,菜啊,粟米啊,来者不拒,通通吃下。

一个弱不胜衣的人是休想翻出去这几百里大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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