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一个借了卫姝的身份,一个借了阿磐的身份,没有人是真正为自己活着的。
谁都不能大大方方地说一句,“我就是那三日侍奉大人的人啊!”
阿磐抹去眼泪,“姐姐起来吧,我都懂。”
云姜这才拭泪,起得身来,坐在一旁,估摸着赵媪也就快要回来了,又赶紧说起了旁的事来,“索性大人待我好,以后,咱们姊妹就似从前一样,帮衬着,扶持着,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阿磐怔然点头,也许吧,可她已经没有好起来的机会了。
恍然想着心事,又听云姜道,“大人正在为我寻一个妥帖的人,侍奉我的起居,一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虽有郑姬和曹姬,但到底不如你好。”
她还说,“咱们姊妹是在一起多少年了的,彼此性情什么不知道?小妹,你想不想和姐姐待在一起?咱们不提什么侍不侍奉的事,只要在一起做个伴儿,姐姐就想和你一起做个伴儿!你若愿意,我便去回了大人。”
阿磐轻轻摇头,伸出那一双不成模样的手来,“阿磐,不能侍奉姐姐了。”
云姜轻叹落泪,托起那双手来,人也幽幽叹了一口气,“是啊,小妹啊,你瞧瞧你这双手......你吃了多少苦啊。母亲若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也许吧,哪有母亲愿意看见自己的孩子活成这个模样。
这一日的叙话没有多久,赵媪很快就回来了,云姜也就走了。
赵媪嘀嘀咕咕的,说什么,“还说要吃什么大梁菜,费劲巴拉地做好了,人又走了。”
又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来了个云姑娘啊。”
说完还要怅怅叹气,“这云姑娘看起来颇得王父欢心,不知道将来是要做个美人,还是要......”
话没有说下去,便去忙活别的了。
是啊,谢玄寻到了故人之女,会如何安置她呢?
既要寻几个能贴身侍奉的,大抵......大抵是......
阿磐不敢再想下去。
这日才入夜,谢允便来了。
自北伐以来,谢允兄弟终日都跟着谢玄,鞍前马后的,极少过来。
这一回来,不为别的,还是为了用药的事。
谢允就立在帐外禀话,“主君请磐美人进帐侍奉。”
赵媪奇道,“不是还有云姑娘?”
谢允道,“嬷嬷不要多问,主君寒疾犯了,此外,也有话要与美人说。”
赵媪还叨念着,“美人这几日身子不......”
阿磐拦住赵媪,应了谢允,要赵媪赶紧为她沐浴,上妆。
她想,便是这最后几日,也决不能要谢玄看见她痛极丑陋的模样。
才要进帐,看见云姜挑帘出来。
见了她脚步一顿,笑着望她,轻声说道,“大人疼惜我,不愿把我当药。只是......只是累了妹妹了。”
阿磐心如刀刺,但许多尚未落定的事,好似总算分明了。
你瞧,谢玄找到了寻了许久的人,要护她,疼她,怜她都来不及,又怎么忍心把她当作一味解药呢?
阿磐怃然,到底没什么可说的。
第123章 “娶她”
帐外有谢允谢韶守着,云姜不叫她“小妹”。
“妹妹”是谁都能叫,但“小妹”却显得过于亲热了。
云姜是知道如何避嫌的人,因而装作不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一句,“但千万要顾惜大人身子,用完快些出来,莫要累着大人。”
赵媪不是寻常婆子,原本也是有身份的人,留在魏营本也不是东壁编制,按说谁也管不了了她。
听了云姜的话,赵媪不免就驳了一句,“云姑娘说的哪里话,云姑娘没来的时候,都是磐美人进帐侍奉。总有三四个月的工夫了,怎么侍奉,美人岂会不知道。”
云姜也不恼,依旧吟吟笑着,“嬷嬷说的是,正因用得久了,才怕再失了分寸。毕竟,如今正在打仗呢!”
说得合情合理,便是谢氏两兄弟在,也寻不出什么错处来。
反倒叫人不得不暗暗称叹一声,云姑娘懂道理识大体,是有主母风范的人。
赵媪一噎,还想再驳什么,阿磐冲她微微摇头,这便垂头进了帐。
那人正端坐席上,与以往似有不同。
以往寒疾发作,无不是要服食五石,每每服用之后,浑身燥热无处排解,因而需要女子泄火。
卫姝或者阿磐,原本也都是那一味供他泄火的药草罢了。
如今那人坐在席上,一身宽松里袍露出半截胸膛,一双凤目朝她望来,神色在昏黄的烛光下一时间辨不分明。
也许似他所说,果真就快要好了。
阿磐心想,那好啊。
她一向贪求安稳,又没有什么大志向,旦要谢玄好,她便觉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