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满目光落到女子身上一瞬。
那人站在煮粥的大锅边,正在给人递碗。
一缕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照亮她每一个妥帖温柔的笑容。
宁满很快就挪开了视线,淡淡道:“让她们快点,得准备出发了。”
她和这位殷家小姐并非一路人,此间别过后,应该就再无交际了。
*
初秋,朝廷与起义军打得不可开交。
那位身高坐帝位的天子虽然昏庸暴虐,奈何手底下有几个忠心耿耿的武将。
各方利益掺杂下,起义军打得并不轻松。
宁满就在这一场场战事中,从队长迅速爬到了校尉的位置。
她有一身好武艺,打仗够凶够狠,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地,在起义军中已经小有名气。
临近中秋节时,宁满又打了场胜仗。
她给军队放了个假,却被副官找上门来闲聊。
副官提着坛酒,神神秘秘地凑上来:“听说了吗,殷家被人检举,明日就要以通敌叛国罪被问斩了。”
宁满没有想到,再听到殷家,是在这种境况下。
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一提到这茬,副官愤懑地拍了拍酒坛:“听附近的百姓说,是救了不该救的人,藏身的地方被那白眼狼告到了官府。”
早在一个多月前,殷家就已经散尽家财,躲进深山避世不出了。
在宁满看来,这是个很明智的决定。
可见殷家老太太不仅有善心还有远计,可世道艰难,终究抵不过人心险恶。
副官抿了口浊酒,长叹一句:“太可惜了……欸,宁满你去哪?”
宁满只给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军营里不许饮酒,你自去领罚吧。”
“啊?啊?不要哇——”
在副官的哀嚎声里,宁满牵出自己的马、飞身而上,直奔着城门去。
她穿过地势复杂的大山,紧赶慢赶行了一夜,又顺势攀在商人运货的骡车下,终于在午时之前成功混进了西市。
她要劫法场。
她惦记着当初的那一碗清粥,香甜可口,便总觉得殷家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宁满有这个信心,起义军在汀州攻下了好几座城池。
朝廷的援军未到,汀州处处缺兵少粮,简直是一团散沙。
这些混账军官只敢欺负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真打起来十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因为年年战乱,城里少了一大半人。
曾经繁华的西市如今荒凉无比。商铺闭门,叫卖声寥寥。
而今天却有一大群人围在刑场边,有穿锦着纱的富商,也有瘦骨伶仃的难民。
他们并非来看热闹,而是来为殷家十几口送行收尸的。
宁满也混在其中,一身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她压低了斗笠,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时辰到——”
随着一支令签落下,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淌了满地。
人群中响起了轻微的哭声,又很快被捂在了喉咙里。
“噗嗤。”血刃没入骨肉中,又是一个。
宁满悄无声息地拆开衣袖,摸出一把小巧的袖箭。
透过稀疏的缝隙,她瞄准了那个吃得膘肥体壮的府尹。
又是好几个人倒下,宁满听见台上有妇人在喊:“母亲、母亲——”
随后也没了生息。
此时此刻,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那个人影穿着单薄的衣裳,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宁满只能看见一个尖下巴。
府尹摸了摸胡子,语气轻蔑:“看见了吗?这就是通敌叛国的下场!”
话音刚落,一束寒光破空而来!
他下意识地旁边躲,可脖子一阵剧痛,鲜血仍是从划伤中汩汩涌出。
府尹吓得大叫:“啊啊啊!”
负责警戒的官兵立刻戒备起来:“有刺客!”
宁满三两步跨上高台,有人想拦,她手中寒光一闪,转瞬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随即跃到那女子身边,用力将手中刃一丢,远处的弓兵悄无声息地倒下。
刽子手看她一眼,突然没由来地捂着手,大叫着倒地。
其余官兵也有好几个犹犹豫豫,像是不愿上前。
府尹还在气急败坏地大喊:“抓住她们!给我抓住她们!”
时间不多了,宁满毫不犹豫地拉住女子的手:“殷姑娘,我带你离开。”
不待对方回答,她直接将女子扛起来,抽出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她像是一阵杀人夺命的风,刀刀朝着人的要害处去。